她叫柳卉兒,生在偏遠的秋來村,環抱大山而立。
衆人說她有西施之貌,好比神仙。
又說有貂蟬之姿,美豔絕倫。
她似乎在他人的口中,永遠隻落得一個花瓶之名。
她亦滿腹經綸,知曉孔孟之道,知書達禮,無所不知。可為何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永遠隻是玩味與戲弄。
娘親因生下她後身子大不如前,隻留下幾歲的她便仙逝。她與父親相依為命。
可他總埋怨,若不是因為她的降臨,他不會落得一個無子無後的結局。
他年歲已高,很難再娶。
于是又想把主意打在才十三的她身上。
那道眼神她永世難忘。
裂開的嘴角朝她緩緩靠近,他佯裝循循善誘般,将手四處亂摸,“阿柳,給爹生個弟弟好不好?很快的,很快就能結束的。”
她誓死不從,以命相逼,他這才作罷。
她的相貌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無價之寶。
阿柳絕不能死在他的身下。
可卻還是落了一身的傷。
她收拾好衣衫跑了出去,卻意外撞見了馮奚在。她将書箧裡的經文與草稿撞落在地,出于歉意俯身幫忙,瞥見他額頭的傷,又出于善意提醒他擦拭。
她羨慕男子的自由自在。
可以為了求學跋山涉水,遠赴百裡之外,不顧一切。而她作為一名女子,還是一個樣貌出衆的女子,注定隻能受嫁衣枷鎖禁锢,圍繞着相夫教子草草過完一生。
于是她捂着眼睛,手掌覆上視野的一刻,瞬間水霧橫生,眼波流轉。
怎知,這一舉動将讓她悔恨終生。
馮奚在像個潑皮無賴,自那天起日夜糾纏着自己,說要求娶她,說心悅她,說要帶她遠走高飛。
她讨厭馮奚在的自以為是,更厭倦他的不知羞恥。
拒絕到底要說幾次他才會覺得真切。
他自小學習四書五經,手不釋卷的,又怎會不懂她的字字無奈?
“我說過了,我不願嫁你。你也能否,放我一馬,别再糾纏于我了。”寬大的袖子遮住半張臉,隻餘一雙水霧蕩漾的眼眸,發着光亮,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看。
一窗之隔的距離,馮奚在卻一再湊近。
他把她絕望的眼淚當作是美麗的點綴。
于是愈發喜笑顔開,他無視她的呐喊,無視她日溢增加的傷痕,更無視她懇切的求饒。
父權之下,分明是别人的逾矩,卻将過錯全數賴在她的身上,怪她生了個狐媚子長相,怪她沾花惹草不守婦道……
她痛恨每一個好色之徒,沉湎淫逸的,隻叫來一個媒婆與一紙聘書就欲圖将她牢牢困住。
可最終,她還是拜倒在這跟前。
建安的地主王痞子,整日朝秦暮楚,尋花問柳,隻兩箱金銀珠寶便能将她一生的幸福全部買下。
她第一次見到那頹靡無用的父親笑得這般開懷,他守在這銅臭之中,做到寸步不離。
她就在屋内盯着朱紅的嫁衣,抑郁寡歡。
就像一個傀儡,看戲之人讓她如何,她就得如何。她不能擁有自己的情感。更不能頭腦清醒地紮入在無盡的痛苦中。
可當迷藥入喉時,她自知,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搖晃的花轎,刺耳的唢呐。
蓋頭之下,她抹着厚重的脂粉,連苦鹹的淚水都裹着一絲劣質的香氣。
過往的回憶如走馬燈。
一幕幕的痛苦漸漸掩蓋了她自殘的疼痛。
唇齒之間,血腥氣彌漫開來。
她不要隻做别人的附屬。
她要活得坦蕩,要為自己而活。
可死活與否,還是留到下一世再說吧。
——
馮奚在被架在兩根十字木頭之間,麻繩捆住他的手腳,他如砧闆上的魚肉,腳下竊竊私語聲不斷,動彈不得。
司寇翾站在他的身旁,依傍砍刀而直立,似乎蓄勢待發。
有人問他,是不是抓錯人了?
馮奚在平日裡在人群面前還算是個謙謙公子,生性溫良,又有些膽怯懦弱,不可能做出這麼喪盡天良的事。
胞弟匍匐在地上,止不住地磕頭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