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在僵持中,山巅之上卻傳來吵吵嚷嚷的動靜。
苡鸢往上看去,透過厚重的濃霧,隻見兩名衿浣派的道士手持各式各樣的法器,氣勢洶洶地正要走下來。
說話聲近在耳邊。
“再有兩天可就是仙道大會了,李睢清到底要搞什麼鬼,存心不讓我們好過是不是。”
“你快點别說了,現下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她,不然怎麼向掌門交差。”
苡鸢眉峰一挑,饒有興緻地看着李睢清:“有人在找你?”
現在的主導者換她了。
有些慌亂的神情占據在清冷的面容上,與她方才的孤傲全然不同。可她隻是一再地攥緊輕雲,指尖纏繞着青色的劍穗上,欲下樓的動作被苡鸢敏銳地捕捉了去。
苡鸢擡手将她攔下,對上她微愠的目光時也不惱,反而還是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你想下山?”
“讓開。”
朱唇緩緩吐出冰冷的兩字。
心聲已經在漸漸逼近了,她這次再不能遠去隻怕是來不及。
“你答應我們的要親自帶我們進山呢?”
“我何時說過……”她百口莫辯。
苡鸢出聲打斷:“現在。”
李睢清滿面不可置信,竟不知她都在胡謅些什麼。她冷顔:“不可理喻,我可未曾答應過你。”
她的手仍舊攔在腰間前:“你現在下山早就為時已晚。”
李睢清蹙眉不語。
她是如何得知自己要下山的。
“自從你從知雪莊離開的那一刻,這周圍的結界遠比你要想象中的,還要牢固萬分。”
她心中警鈴大作,唯一能護衛自己的輕雲劍卻再不能給她帶來安穩,她聲線藏着萬分不安:“你說什麼……”
身後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
伴随着她心跳如震震擂鼓,那聲音像催命咒符,同樣壓得她喘不過氣。
幾乎近在咫尺。
眼前的四人同樣不比他們好到哪裡去,一樣的棘手。
寒氣漸漸加重,方才被她誤傷的那道傷痕已經在縫合。那張故人之臉,還真是讓她失望透頂。
“二師姐,你怎麼到山下來了!”
好不耐煩的語氣。
甯骁看着從山上吊兒郎當走下的兩人,同樣是道袍加身,怎麼他們穿着卻是痞氣十足,毫無一點修真之人的正氣凜然。
各式各樣的法器背在身後,氣勢洶洶。
他們一高一瘦的,姑且先稱作高子和瘦子吧,反正他也沒興趣知曉他們姓甚名誰。
而且既是霜羽巅門派之内的事,就算再怎麼不滿他們的跋扈,也不好說什麼。
他們而今,本就是惹人注目的螞蚱,還是熱鍋上的。
能不能上山還另說呢。
而且苡鸢姑娘和司寇兄都沒有說話。
那我也不要多說什麼了吧。甯骁心想。
李睢清乘着風雪轉過身,一張清冷孤傲的臉如舊,冷言說道:“我去哪,還要同你們過問嗎?”
天資聰慧,靈根奇異,劍法在各宗門前算得上是舉世無雙,李睢清就應該有自己的傲氣,這才是真正的她。
那高子似乎沒預料到她會這般說話,暗暗在心裡罵她又在擺譜了。可明面上,仍要裝一副謙卑的模樣。
雙手作揖,微微躬身:“師弟不敢。隻是我們此番前來,全奉掌門之命,我們也不敢恭維呀師姐。”
“我現在還要忙别的事,恐怕抽不開身。”
瘦子和高子心思各異的眼神碰撞上,最後視線被李睢清身後的四人吸引。
毫無内力的兩個凡人,和兩個難辨虛實的奇怪之人。
這是要幹嘛?
瘦子嘴尖齒利的:“師姐莫不是要說,要忙這四人的事?一介凡人,何必勞煩師姐的金尊之軀呢,若是來參加仙道大會的,那交由我們便好。可若不是……”
他那賊眉鼠眼的,漸漸起了殺意。
甯骁和顧賀本就心裡沒什麼底,現在幾乎要被看穿了,更是慌亂一團。
可李睢清竟會出手幫他們。
明明方才還動了刀劍的。
她冷聲大喝:“住口!”
礙于尊卑,他們雙腿一軟便跪了下來。
“凡拜我霜羽巅者,哪位不是貴客?豈容你們在這胡亂猜測!”她拂袖而去,繡鞋已經往上踏了。
忽然想起什麼,又往後退了幾步,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牽起了苡鸢的手。
兩抹獨屬于雪山下的溫熱在相互靠近。
她說道:“掌門那裡,我會親自去說。你們也趕快回去複命吧,可别誤了時辰。”
她與苡鸢的身影比肩,兩隻手握得雖虛,卻是隻身一人在霜羽巅能感受到的,至深暖意。
三人在身後緩緩跟上。
望着這座深不可測的威嚴雪巅。
他曾經,幾乎與它擦身而過。
踩在軟綿的雪上,一切都感覺如此不真實。
道淵太尊已逝,李凪廉也早便遠去。
隻剩下李睢清一人在此。
他的眼淚與那時的僞裝,如出一轍。
可卻早已物是人非。
*
已到山頂,在那兩位弟子看不見的地方,手被松開。李睢清側過半張臉,問她:“你是雲天台的大弟子?”
苡鸢蹙眉思忖片刻,一時有些忘記顧賀原先要給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