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大會。”她語氣堅定,“在那結束之後,我定會了無牽挂地下山。況且那日,結界并不會設得像往常那般牢固,我隻需破劍而出,不必回頭。”
“需要我助你嗎?”
李睢清眯着眼在笑:“我應該能僅憑自己便能做到。”
“我相信你。”
苡鸢的話語總是輕飄飄的,讓人忍不住将心安置托付。
大雪匆匆落下,似是寒勢加重。
李睢清望向山腳那白茫茫的一片,不禁又回憶起方才幾人的一番争執,不過一息之間,她竟坐在了苡鸢身旁,與她交了半刻心。
面前不斷浮現出司寇翾那雙冷冽的眼眸。
如同幼時那匆匆一面。
他毫無一絲變化。
包括身上的功力。似乎還隻是一個尋常凡人。
他那句“名揚天下”,一直同師尊慘死的模樣重疊回蕩在她的腦海之中。可一别七年,他竟還是和當初一般。
有些執拗,又難以靠近。
于是李睢清遲疑着開口,試探問:“司寇翾……是如何成為你的弟子的?”
苡鸢實不相瞞:“我救過他一命。”
“他那時也還是孤身一人嗎?”
李睢清的語氣難辨情緒,不知是在詢問還是在心疼,畢竟那時是她第一次下山,那日變故衆多,每一次回憶都是痛苦萬分。
苡鸢眼眸微垂:“當然。”
“一如幼時,正受魔兵追逐,深陷泥潭之中。”
李睢清感到些許意外,面色微微怔愣,難道司寇翾和她提起過那時的事情?
左丘翼那張面龐又一次浮現。
奸詐陰險,狠辣陰毒。
師尊的面容在眼前與之漸漸重疊,又緩緩褪去。
她恨左丘翼,恨入骨髓。
李睢清窮極一生也要追随的答案,似乎就在他的身上。
她勢必要左丘翼付出代價。
可卻絕不是現在。
依照現在她的處境,先脫身霜羽巅才是最為緊要的。
司寇翾與她處境相仿,她又何故将希冀托付在同樣是可憐之人的他身上。
羽睫在風中翩翩拍打着,李睢清神色認真:“那樣的事,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
苡鸢微微笑着,似乎是在默認。
可甯靜還未持續片刻,就見李睢清匆忙起身,眺望着遠處的一片白雪。
稍稍低下頭來,對上苡鸢疑惑的目光,她說:“有人來了,為首之人是道淵。”
苡鸢眨了眨眼,循着聲源望去。
鱗次栉比的房屋中,擠出了七橫八縱、彎彎曲曲的窄道,小路上的一行人各舉着木棍,憑借它燃起的火苗,散落在衿浣派的每一處,以數人彙集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霜羽巅。
像幾條緩緩爬動的小蛇,他們的私語聲便是它吐信子時的“嘶嘶”輕語。
“在哪裡?”
“我剛剛明明看到他往這邊來了。”
“法、法師說,那人的氣味還沒散。”
“難道在周圍?”
她和苡鸢遠遠地互相看了一眼。
說:“他們在找人。”
苡鸢這才放松了下來,他們找誰與她二人無關,隻要不是沖着這座小屋的他們來的就好。
李睢清卻仍舊皺着眉,幾次捂了捂耳朵都不曾說話,看她莫名煩躁的模樣,苡鸢問:“你怎麼了?”
她先是搖了搖頭,說自己沒事,然後才說:“可能是我聽錯了。我總是聽到他們在說什麼魔族人……可霜羽巅結界未損,怎會有魔族人進來?”
話剛落,苡鸢渾身僵直。
她不自然地從屋檐上起來,屏氣凝神,眼睑緊緊阖上。
難怪她感覺司寇翾的氣息越來越強烈。
甚至有明顯的波動。
看來是錦囊斷開了。
失了屏障,氣息定然是暴露無遺。
苡鸢莫名有些緊張。
幸而知鏡從睡夢中醒來,打了口哈欠道:“啊呀苡鸢,别着急嘛,不會有事的。擡頭看看先。”
她順着知鏡的話,擡了擡頭。
果然,雪夜中的他如月一樣明亮。
隔了一幢小屋,司寇翾綠衣飄揚,雙手攀在蓮章的狼首刀柄上,駐着它立于屋頂,他微微張着口,弓腰喘着氣,汗珠自他前額滑落,看起來略顯疲倦。
苡鸢跌進他明亮的眸光中,在他微皺的眉頭中莫名地心一軟。
可他卻帶着委屈一般,可憐模樣地看着苡鸢。
像是在說,抱歉。
他把綠竹香囊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