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屬于花的春季,顯得特别長。
不管是什麼花,都在這個5月底保持着綻放,久久不枯。風也盤旋,花盛開的氣息被夜以繼日地卷進樓道街巷,站在辦公樓的風口也能嗅到那種豐腴的體香。
太濃了。
讓人有不好的預感。
淺生是抱着一束嘉德麗亞蘭來找你的。
“社長。”她在快接近你時将腳步放慢,“人到了,拍攝10分鐘後開始。”
你把燃了一半的煙掐滅,扔進煙桶裡,嗯了一聲,轉頭看到她懷裡的花,嘉德麗亞蘭垂墜的花萼在你看來醜得驚人,你盯着那搖曳的尿布,面無表情地說:“真想把沼田開了。”
淺生站在你十步開外,有些驚訝地問你:“這是今天拍攝用的花,我想先最後拿來和社長确認一下,是有什麼不妥嗎?”
你接過那束蘭,越過她往外走,室内的攝影棚就在樓下,走樓梯比等電梯更快:“當初開會時定下的是鸢尾吧,為什麼臨時換了這個醜東西?”
淺生跟在你的後面,不知道怎麼解釋:“……也許是它看起來更大?”
你咂了下嘴,很煩躁:“最煩自作主張,他以為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是誰?不向我報備?”
“我想應該是将鸢尾用作備選方案了,花還是備着的。”淺生安撫你,“還有10分鐘,我去道具那再檢查一遍。”
“不。”你說,“你去接待選手。”
“我去道具室——”你在攝影棚員工通道分岔口站定,看向淺生,揚起一個和善的假笑,“打爆沼田的狗頭。”
公司的福利對女性多有優待,大家都知道淺生在備孕,又是過敏體質,本不應該由她壓着點抱花來找你,這個項目也還不至于缺人到這個地步。
在你負責的項目下面還敢擺這麼大的譜,沼田真以為他媽是你姑姑你就不敢開他?
收拾完沼田,你算着時間也差不多廣告代言開拍有一段時間了,沿着員工通道的爬梯上了棚内的二樓小高台,而鼻青臉腫的沼田一臉憤憤然地招呼其他工作人員把嘉德麗亞蘭的布景替換掉。
其他人沒忍住的竊笑鑽進你的耳朵裡。
愛麗絲鸢尾靜悄悄地簇擁着台面,花香窸窣,燈光紛沓,而鏡頭不轉一瞬地凝視着打光闆前的軀體,從他的發絲到指尖,從他眼中的鏡面到鏡面反射出的他的輪廓和陰影。
倏地,那雙眼睛似有所覺地擡起,敏銳、警覺如動物般的圓目隔着笨重的器械和喧雜的人聲,和你投擲于他的視線對上。
原來不好的預感應在這裡。
你眨了眨眼,飛快絞殺掉心底蠢蠢而蠕的陰暗,如果現在離開的話簡直就和落荒而逃差不多,所以你牢牢站在原地,不得不舉起手朝他揮了揮當作打招呼。
星海光來的眼睛在接收到你微弱的求和信息後半耷下來,他的下巴隻微微昂了肉眼難察的半秒,風卻好似在你耳邊呢喃起他無語的鼻音。
啊,被這小屁孩鄙視了。
好像剛剛的行為隻是為了抓捕你一樣,他很快就把頭轉了回去,燈光卧在他的發旋裡,睡出一個淺淺發亮的小窩。
你下了爬梯,走到淺生旁邊坐下,周圍的工作人員對你的招呼聲起起落落,你輕輕地噓聲,示意他們不要打擾現場。
“社長還是下來了?”淺生低聲問你,語氣裡有很重的幸災樂禍。
你瞪她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秘書該有的察言觀色呢?
她立馬識相噤聲:“非常抱歉。”
燈光炙烤下的愛麗絲鸢尾微微垂墜,花香走到盡頭,鮮活的生命力在地心引力中緩緩淌走。
因為是單人的拍攝,進度過得很快,結束時人聲交疊人聲,你從椅子裡把自己拔起來,在淺生開口前說:“我去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