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角度想想又覺得這才正常。
況且我總覺得他不會計較這些。
所以我擡手迅速摁了一下他紅色的猕猴桃腦袋。
考慮到彼此間需要維持的社交距離,我将力道放得很輕。短厲成簇的發茬倉促間撓過掌心,充當着串聯兩片皮膚的紐帶,但連接轉瞬即逝,那甚至稱不上是接觸。
畢竟,再久一點就有些暧昧啦。不太合适。
“拔頭發有點痛的,所以禁止再思考。”我這樣解釋這個動作的含義,然後在天童覺那張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臉上第一次見到了懵懵的表情。
我笑了下。
再見已經說過兩遍,仿佛注定要說第三遍。
迎客鈴随着大門開合搖響,不知為什麼喚醒了我不久前的某段記憶,于是我收回踏出去的半條腿,轉頭問他:“話說為什麼我的名字是花?”
他的手指陷進木木太郎毛茸茸的腹部,支起來的掌指關節瘦削骨感,在毛發間若隐若現:“诶——這種話不應該在一開始就問嗎?”
空曠的甜品店裡人煙稀少,不管是店員還是顧客,都隻有一個。
我和天童隔着五張桌椅繼續對話,不需要用力發聲,晃蕩的音波在封閉空間裡來回碰撞,總能正确送到想要送達的地方。
天童一邊吐槽一邊低頭用指尖漫不經心把玩着木木太郎卷翹的腹毛,黑胡桃木厚重的鋪色裡,他是置身其中唯一由紅點綴的白。
就像頂着草莓的縮了水的芭菲。
“嗯,這個嘛——”他枕着木木太郎柔軟的腹毛,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望着我,完全沒覺得長手長腳的自己浮在貓貓肚子上的蜷曲姿勢在别人看來有多奇怪,“根雪*聽上去有點寂寞啊。”
我看着他。
“「冬夜,窺雪,——」”天童以平鋪直叙的語調念出我們高中時代學過的俳句。
他的聲音像一台老舊的鐵軌列車,從五音搖向七音,又晃晃悠悠刹停在次句的最後一個音節,等待着。
在他笑眯眯的眼神裡——
“「仿若花影。*」”我開口,接上沒被他說出口的末句五音。
“Bingo Bingo,回答正确!”他揚起眉毛,露出一個滿意的笑。
“果然松尾芭蕉是天才啊——”天童感慨道,“雪,不香花,換了個說法居然能變得這麼浪漫。”
“啊,而且聽上去也很可愛。”他朝我歪歪頭,“你覺得呢?雪?還是花?雖然說的都是一種東西。”
門外,巴黎裹上銀白色的新裝。
車輪碾過街前馬路,塞納河在寒風中流淌。
Lionceau Rêverie的迎客鈴響了又停,停了又響。
“我覺得……或許可以嘗試喜歡一下會下雪的巴黎。”我推開門,任風撫上臉頰,陽光越過雲層灑了一地,回頭已是逆光看不清屋内天童的臉,但我還是向着他和木木太郎的方向笑着說了一句:
“多謝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