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吧?是不是想起來了?”
“……完全沒有。”
“好過分,明明前幾天還和我說很期待新品的。”
“……有嗎?”
“有啊,絕對有!”覺耷拉下眉毛,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難道說那隻是你應付我的場面話?所以才不走心?”
“不,沒,不是……”
“什麼?”
“……可能是最近堆在一起的事情太多了。”她抿抿嘴,聲音聽上去有些心虛,“不是故意忘記的,天童。”
“我受傷了。”
“……抱歉。”
“罰你以後隻能叫我的名字——哦對,順便一說,這是根據傷心小覺國法律單方面宣布的無期刑罰。”
“……”
“為什麼眉毛皺起來了,很不情願嗎?”覺驚訝地說,“明明喊若利君就是若利來着。”
“沒有,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微妙。”
“诶——”
“好啦,我會好好叫覺的啦。”她好脾氣地哄道,終于不再糾結那盤多出來的食物的來路。
“嗯嗯,很不錯,小覺國王很滿意。”覺伸手笑眯眯地拍了拍花的腦袋,贊揚道,“真是個好孩子呢。”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花時她給我的感覺,雖然挂着笑,但整個人繃得緊緊的,傷心不多,苦味太淡,破破爛爛的拘謹下可以嗅到無聲坍塌着的某種氣味,所以聞起來進攻性等同于無。
可最近她的味道變輕了,那指尖湊過來打招呼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在嗅一片春天的雲。
柔柔軟軟,仿佛可以擁抱一切。
人類那些彎彎繞繞的事情我不太懂。
我又想到那些她翻來覆去的雪夜,那些時不時出現的、人類皮膚挨蹭着布料移動的聲音,我想象不到自己無法入睡會是什麼場景,睡覺是生物天性吧,世界上怎麼會有生物失眠,明明沒有生病。
不過,兩腳獸的行為一直都是奇奇怪怪的。我都習慣了。
說了那麼多,總而言之,希望她最近睡過好覺。
——我也是會關心兩腳獸的!
臨近夏天的某個春日黃昏,晚風從敞開的門外湧入,我掃掃尾巴,忍不住把臉埋進墊子深處。
花香實在是有點濃過頭了。
送走最後一個客人後,覺開始驅趕他的手下們。
“沒關系啦,我來收拾,你們都先下班吧。”他笑眯眯地說。
那些家夥們裝模作樣地說怎麼好意思讓老闆做善後工作。
覺聞言不置可否,十分單純地發問:“可是今天是五一節,去晚了鈴蘭花賣完了也沒關系嗎?”
屋子裡剛還熱鬧着的人聲很快一哄而散。
切。
好虛僞的兩腳獸。
“不錯喔,去吧去吧。”覺對着他們遠去的背影懶洋洋地揮手。
黃昏拉長了夕陽,屋檐下到處都是它的影子。
覺伸了個懶腰,白色煙囪被頂在他頭上一聳一聳。
“又隻剩下我和你啦。”覺望着屋外,玻璃窗映過來來往往的人流,大家都隻是路過,然後走向自己的夜晚。
“我要不要也去買束鈴蘭呢。”他揚着眉毛自言自語,低頭看向玻璃櫃裡僅剩的一塊好運蛋糕——他們是這麼叫它的。
他用指尖慢悠悠地點了兩下櫃頂的玻璃。
“但是……今天沒來啊。”他說,“這就有些頭疼了。”
櫥窗外人影綽綽,覺站在玻璃櫃前面無表情地思索片刻。
突然他揚起嘴角,像是想到什麼好玩的點子,彎腰從櫃子裡取出那疊白綠相間的蛋糕放到桌上。
等覺掏出方方正正的小鐵盒對着它不知所謂地咔嚓完兩聲後,他才坐下來開始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起來,同時空着的手指不緊不慢地戳了戳他的鐵盒手機。
“咻。”鐵玩意兒發出詭異的聲音。
鐵盒子裡完整的好運蛋糕被吧台朦胧的燈光一照,在空曠暗沉的背景色裡白到格格不入。
下一秒覺哼着奇怪的曲調笑起來。
嗒,嗒。
人類不太鋒利的尖牙咬住亮銀色的勺面,清脆的碰撞聲響了兩下。
覺的氣息不知不覺轉換成另一種我說不上來的東西,總之不太像人類。
“或許我是狼外婆也說不準呢~”他擡高下巴仰起頭,聲音被抽掉重量在空曠的牆壁之間蕩來蕩去。
覺說話時還咬着勺子,亮銀色的柄從左邊晃到右邊,又從下面翹到上面,就像此時覺笑起來的表情一樣,哪哪都不安分。
“木木太郎,你說小紅帽會來看望我嗎?”他抿掉沾在勺面上的白色奶油,偏頭看着我調笑道。
誰理你啊。
晚風滑進毛發間,微弱的氣流卷着春夜擦過皮膚。
狼外婆是什麼?小紅帽又是什麼?
天天說人話,貓怎麼可能聽得懂。
我翻了個身,将發癢的耳朵蹭進墊子裡。
嗯,這樣就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