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名步履不停,大拇指在屏幕上劃拉一下,照片上的你被突然逼近的紗繪子貼了貼臉,眼睛比平時張得更大,一副沒徹底反應過來的應激樣,像隻反射弧很長的貓。
他保存了那張照片,又在紗繪子的相冊裡翻找錯漏的動态,很可惜,沒有其他額外收獲。
不過當他準備退出的時候順手下拉刷新,緊接着紗繪子和男朋友在夏日祭上甜蜜約會的動态跳了出來,九宮格的照片裡拍了一些祭典攤位上可愛的小玩意兒,最後附上他們倆人的自拍合照,廣角拉得很大,夜空中的千重菊*卻被紗繪子的腦袋擋住隻能窺見一半。
拍得真爛,對焦也沒處理好。
角名沒能在背景闆裡找到你,瞬間有些意興闌珊,轉念一想又意識到紗繪子和男朋友出去約會,照片裡看不到你才正常。
于是他想到前幾天秋彌的動态,那家夥好像和家裡人出去玩了。
原來是這樣。
他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進入玄關,鎖門、脫鞋,走到卧室摸着牆邊的開關點亮了燈,出門前的冷氣已經散得差不多了,整個房間又悶又熱,眼睛慢吞吞地在屋内掃了一圈,在床上找到被随手一扔的遙控器。
“嘀——”空調啟動後擋風闆顫了顫,側過半身開始往外吐氣。
真熱。出了一身的汗。
冷氣把溫度打下來還需要點時間,那先去沖個澡好了,角名這樣想着踱到陽台去收浴巾,拐進浴室的路上順道去衣櫃裡拿了換洗衣物。
T恤被捏住下擺扯了下來,扔進髒衣簍,半身鏡裡角名倫太郎表情平平,這具少年人的軀體精瘦修長,還沒來得及長出大人應有的寬厚骨架,陰影勾勒幾道淺淺的肌肉輪廓,腰線順着身體斜行向下,扯松了腰帶的運動褲露出純棉的一角,畫面再一跳轉,浴室裡水聲嘩啦嘩啦,角名倫太郎站在花灑下擰開了水流。
熱水打濕腦袋,雨幕沿着濕透了的劉海往下淋。
不知道你有沒有和明人去喝限定口味的波子汽水。
他抹開頭發,仰起頭閉着眼,黑暗攫奪了視覺感知,熱水掉在皮膚上,聲音很吵。
應該是沒有,因為去買波子汽水的話一定會路過拐角打槍的攤位。
和女孩子一起出門逛街,尤其是晚上,人多,步子不能邁得太大,也要稍微走慢一點。不過明人應該注意不到這個細節。
沖完澡,熱蒸汽悶得人頭暈,角名光着上半身坐在空調下把頭發搓成半幹,他解鎖手機,點進LINE裡查看消息,可你除一開始吐槽了那一句拍照技術很爛後沒再說話。
沒有抱怨明人走路不等人,也沒有發其他牢騷。
角名想了想,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低頭打字:「回家了嗎?」
未讀中。
兩分鐘後還是沒得到回複。
他承認在那之後自己的腦袋裡想了許多有的沒的,想完又覺得不太可能,高中生活再怎麼分泌荷爾蒙,這也才過去多久。
你不知道在自己回複他之前,角名倫太郎倒在床上來來回回翻了幾遍你和明人的主頁動态。
熱騰騰的體感褪去,身體開始後知後覺地感到冷了,他在床上挪了挪,懶到甯願用被子将自己團成一團也不想起身去夠椅子上挂着的短袖。
明人不愛玩推,你上次更新還是三天前和紗繪子她們一起去吃車站前的咖喱面包。
倒是沒聽你提過幾嘴高中新認識的同學。
頭發亂糟糟地紮着床單,電子屏幕發出微弱的熒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麼,沒回消息就是沒回家,但是為什麼現在還沒回家?
是不是明人打槍打上頭了?不對,那你在一旁會等得很無聊肯定會玩手機。
搞不明白。
明人到底什麼時候和你關系這麼好了?
角名倫太郎不知道,也沒試圖去搞懂,明天排球部有加練,一周後還要跟着一起去參加IH,他腦袋嗡哩嗡哩,一時分不清是窗外的蟬鳴還是别的什麼。
想幹脆就這麼睡過去,閉上眼卻毫無睡意,胃裡很酸,爬過一陣又一陣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的燒灼感。
手機适時振了一下。
他點開,是你發來的消息:
「剛剛在洗澡。」
「黏哒哒的,出了一身汗。」
屏幕映出來的光照着角名倫太郎的臉,他夾着縮成一團的被子翻身倒向床邊,半晌,從單手扶着手機變成兩隻手一起打字。
「很熱吧(笑)」
消息“咻”地發送出去,幾乎是在顯示送達的同時跳到了已讀狀态。
「熱死了!」你在網線那頭惡狠狠地敲下感歎号,一場神奇的儀式不經意間順着電子信号爬了過來,悄悄降臨在他的身體裡。
等他意識到的時候,胃底爬來爬去的螞蟻已經不見蹤影,而肚子空空,遲來地叫了一聲。
吃點東西再睡吧。
他一邊回消息一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