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回到看台,小初正和你方才在便利店遇到的早間同學交頭接耳地讨論着什麼,你聽她抑揚頓挫的語氣詞從這邊飄到那邊,心裡突然生出一股不太妙的預感。
果不其然,她發現你後立馬揚起下巴哼哼起來。
“早間說看到你去選手通道了。”她挑挑眉毛,露出一點話頭。
你瞥了一眼她身旁提供線索的目擊證人,雖然在把東西正大光明地塞給倫太郎的那一刻開始你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沒想到關系暴露得這麼快。
心裡瞬間滾過許多腹稿,比如要不要先道歉,道歉的話又該用什麼語氣什麼措辭才顯得比較誠懇。
不是故意瞞着她的,哦不,這麼說也不對,不是故意瞞着她是有意不告訴别人——這個說法不是更加惡劣了嗎?
你以正常頻率不緊不慢地眨了下眼,實際上腦袋已經開始慢慢升溫,她走過來戳了戳你的臉,奇怪道:“死機了?”
後來回去的路上你和她老實坦白了自己和倫太郎的青梅竹馬關系,她一副早有預料但我就是要用臉告訴你我不開心的表情撇着嘴,問如果不是早間無意中說漏嘴的話,你是不是還打算瞞着大家。又嘀咕着說怪不得每次說角名不好你都不接話。
啊,嗯,沒有啊。你撐着座位看向車廂對面張貼的小林制藥的廣告,腦子裡劃過很多事情的片段。
“今天突然覺得自己在意的方面也挺鑽牛角尖的,所以在單方面不爽後又單方面和解了。”你兩個腳尖互相碰了碰,“倫太郎他什麼都不知道,隻是單純在配合我。”
“抱歉啊小初,瞞了你一個學期,我請你吃大阪燒怎麼樣?”
“誰要吃那玩意兒,你對關西人的理解是不是有問題啊。”
“那唱K?”
“老娘五音不全,你是認真的嗎?”
“好吧,那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和小初和好了。”
“想辦法把雙胞胎中任意一個介紹給我當對象,我就勉強原諒你。”
“小初,我覺得你還是做夢更快點。”
她聽完氣得要死,說你青梅竹馬不是排球部的嗎,怎麼這點事情都做不到。你任由她氣沖沖地把你的頭發搓成一團亂糟糟的鳥窩,又恨鐵不成鋼地掏出她的随身小木梳給你理回原樣。
你笑起來,其實根本不需要和好,對吧?
晚飯後,她拉着你一起敷新買的植物面膜,你們倆頂着藻綠色的面具并排躺在床上。
酒店頂燈泛着一圈暖橘色的暈影,屋内光線不算明亮,這樣溫馨的氛圍很擅長讓無所事事的人經由一件無所謂的小事向别人敞開自己。
“是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來着,”她雙手交疊放在腹部,和你一起望着屋頂發呆,“明明自己經曆了整個過程,卻依舊沒有經曆過的實感,等到真的需要了才突然發現——啊、糟糕,原來已經不在了。”
“不過你和角名同學沒有那麼嚴重吧。”她略帶鄙夷地吐槽道,“他也還真樂意配合你。”
“倫太郎就是這樣一個人,然後怎麼辦、接下來可以怎麼做,腦袋裡都是這種想法。如果突然有什麼超乎常理的東西出現在他面前……他估計也隻會在心裡诶一聲,然後掏出手機拍照發推吧。”
“诶——糟糕,聽上去真像角名同學幹得出來的事情。”
“是吧。”
“你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嗯,我的意思是,比如說他也不是誰都會配合的之類的。”
“小初,即使倫太郎看上去不怎麼在意搭不搭理誰,但其實他社會化程度還蠻高的喔。”你笑了笑,“涉及社交啦、人際關系啦什麼的,他多多少少都會配合一下,對前輩們也很禮貌,在男生那邊他人緣還算不賴,不是嗎?”
末了,你又補充一句:“不過能配合到什麼程度就另說了。”
“所以說……”她說到一半停住,“算了,我突然不是很想和角名推講話。”
“幹嘛啊,你好奇怪。”
說完你感覺自己的大腿被不輕不重地踹了一下。
“給你一分鐘重新考慮一下奇怪的人到底是誰。”她佯怒道,“你們這對膩膩歪歪的青梅竹馬!”
你微微側過臉:“你們怎麼都用這個形容詞?”
“還有誰?”
“紗繪子,是我老家的朋友。”
小初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說:“那你們就是膩膩歪歪卻毫無自覺的青梅竹馬了,真是可喜可賀。”
一直到打道回府新學期開學,你都沒搞明白那天晚上小初為什麼語氣變得那麼陰陽怪氣。
高二第二學期,同學們漸漸知道你與倫太郎之間捂了一學期的青梅竹馬關系,并時不時把這件事說成梗塞進日常對話。
你開始分得清雙胞胎中黃發的家夥是宮侑、灰發的人是宮治,并且指出小初嘴巴上說着兄弟倆談到誰都是賺到實際上明顯更喜歡宮侑。
“我的心怎麼可能正正好分成兩瓣!”
“博愛的話要好好做到一視同仁啊。”
“就算是自己的孩子,父母也做不到一碗水完全端平好嗎?”
“暴言。”
“我怎麼感覺你最近老是替治同學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