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長安,宛如一幅瓊枝玉砌的畫卷,盡顯天地間的素淨與蒼茫。
朱雀大街兩側的飛檐重閣,皆披上了一層潔白的素绡,仿若天宮的仙閣降臨人間。
檐角的銅鈴,凝着剔透的冰晶,在呼嘯的北風中搖曳,發出碎玉相擊般清脆的聲響,那聲音在寂靜的街巷中回蕩,更添幾分冬日的清冷。
路上的行人,皆匆匆朝着家的方向趕去,剛剛還熱鬧非凡的街道,轉瞬便變得空曠無人。唯有一個身材纖細的少女,靜靜伫立在路邊,宛如一朵綻放在寒冬中的傲雪之花。
暮色四合時分,原本如細絲般的雪,漸漸化作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輕輕落在姜雲禾的兔毛圍脖上,頃刻便融成晶瑩的水珠,恰似她心中那一抹難以言說的情愫。
這姑娘生得極美,一雙眼睛尤為動人,窄開扇的雙眼皮,配上微微下垂的眼尾,天生便帶着一種微冷的距離感,讓人初見便覺如沐霜雪。
此刻,她不知在看着什麼,忽然嘴角上揚,笑了起來,眼睛眯成一條彎彎的線,靈動中透着絲絲魅惑,眼波流轉間,自成媚态。嘴角那兩個淺淺的小梨渦,更讓她整個人宛如一個精緻絕倫的瓷娃娃,美得不可方物。
丫鬟酥酥見此情景,趕忙将手中的鎏金琺琅手爐塞進她掌心,卻被姜雲禾輕輕推開。
“仔細凍着……” 酥酥的話還未說完,便見自家姑娘忽地擡眸,眼波流轉間,仿若春水乍破,倒映着煙雨樓前那道孤鶴般的身影。
姜雲禾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喜與期待,她伸手接過酥酥手中的傘。那雕花檀木傘柄,在她凝脂般的柔荑中,透着細膩而溫潤的光澤,與繡着并蒂蓮的月白緞面傘蓋相互映襯,相得益彰。
潔白的雪花,輕輕落在傘面上,宛如點點繁星墜落。
青石階前,積雪盈寸,敖景安負手而立,宛如一幅渾然天成的水墨畫。
他身着玄色大氅,大氅下銀線暗繡的鶴唳九霄紋若隐若現,在雪色的映襯下,更添幾分神秘與威嚴。
風卷起他腰間白玉佩的流蘇,與垂落肩頭的銀絲縧帶相互糾纏不休,遠遠望去,恍若谪仙誤入紅塵,衣袂間沾染了塵世的煙火。
當那雙桃花目掠過紛揚的雪幕望來時,姜雲禾分明聽見冰棱墜地般清脆的聲響,那聲響仿若敲在她的心弦上,讓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猶豫再三,姜雲禾終究還是沒能抵住敖景安那絕世容顔的誘惑,她蓮步輕移,與酥酥一同朝着敖景安走去。
敖景安擡眸看向姜雲禾,劍眉斜飛入鬓,一雙桃花目中碎光流轉,那冷冽的目光,竟比檐角冰淩折射的月色更清冷三分。
他的鼻梁宛若雪嶺孤峰,高聳而挺拔,偏生鼻尖綴着一顆朱砂小痣,恰似白梅落瓣時,被風凝住的那一抹豔色,生生破開了整張臉的清冷禁欲之感。
姜雲禾率先開口,聲音輕柔而又略帶緊張:“王爺,冬日雪大,若是被雪淋濕了衣裳,怕是會着涼。”
面對敖景安那冷淡的注視,姜雲禾隻覺心跳如鼓,她微微轉頭,将酥酥手中另一把傘接過來,然後雙手遞向敖景安,怯生生地說道:“這把傘王爺用吧……”
她不安地眨着眼睛,那模樣單純而又無辜,宛如一隻受驚的小鹿。
敖景安微微皺眉,似乎沒有聽清楚姜雲禾的話,開口問道:“你說什麼?”
然而,還沒等姜雲禾再次開口,從煙雨樓中走出一個身着甲胄的小将軍。那小将軍低着頭,雙手捧着一把傘,恭恭敬敬地為敖景安送上。
敖景安擡手接過傘,廣袖滑落處,露出一截冷白如霜的腕骨,指節修長,仿若竹節雕琢而成。忽有一陣疾風掠過,吹散了他束發的銀絲縧帶,發絲在風中肆意飛舞,更顯他的不羁與灑脫。
他微微對姜雲禾點頭示意後,臉色依舊冷漠如霜,而後和那小将軍一同轉身,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
轉身時大氅掃過姜雲禾裙裾,帶起她袖中暗藏的迦南香。那香氣原是極淡的,此刻卻似淬了火,燒得她耳後薄紅蔓延至眼尾。
姜雲禾望着雪中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
敖景安的皮相着實美得驚心,卻也矛盾至極。分明是能鎮三軍煞氣的淩厲骨相,卻偏偏裹着一身雪色廣袖長袍,衣襟處銀線繡的鶴唳九霄紋,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恍惚間竟似要羽化登仙。
月光一閃,地上那枚雪白的玉佩吸引了姜雲禾的注意。
她上前兩步,輕輕将那玉佩撿起,放在掌心細細端詳。玉佩觸手生涼,溫潤而細膩,宛如敖景安給她的感覺一般,清冷而又迷人。
最後,她貪婪地看了眼敖景安離去的方向,對酥酥道:“我們也走吧。”
*
“你去查查那女子。” 敖景安向來喜愛走在雪中的那種孤獨與靜谧,剛剛被姜雲禾擾了興緻,臉色不覺間又陰沉了幾分。
他身後跟着的副将周域,見狀不禁歎口氣,說道:“王爺,這長安城中不知有多少姑娘都觊觎您,三天兩頭就會有這樣的姑娘過來和您搭話,您不是應該早就見慣不怪了?為何還要我去查今日那姑娘?她有什麼特别之處嗎?”
除了生得特别好看之外,周域在心中暗自補充道。
當然,這句話他沒敢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