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道和與他簡單寒暄兩句,适時将話題引到了宋漣清這裡:“走私案在前,江某自知我江家名聲大不如前,聽聞宋東家在京師經營染料肄業,我這賢侄專營花木草本,你二人合作,想必再添我大邺染料風采。”
盧家的花木草本生意向來不溫不火,盧冬生接下帖子便明了意圖,有銀子,他沒有不賺的道理。
然而,小娘子太精明,便不太讨喜了,就如現下。
隻見,小娘子遞過來一封書信和一塊腰牌,彎唇笑道:“實不相瞞,小女離京前相求于江明嬉嬸嬸,如今大費周章見到了您,既為友商,小女絕不會聽信風言風語就此放棄。”
誠摯直言最動人心,商場又最見人心,江道和心口灼熱,一時間竟不知先謝女東家的好意,還是先緻歉至交好友。
倒是盧冬生讪笑一聲,自覺道:“那盧某先行移步會客廳,二位詳談。”
他走得極快,袖擺卷走一襲郁氣。
“賢侄......”江道和的劍眉輕蹙,儒雅随和的面上閃過些許慌亂。
他朝宋漣清抱歉道:“家中草本生意全權交由四弟江道謙,宋東家稍等片刻,他馬上到,江某先失陪了。”
宋漣清側身為他讓道,“江世伯請便。”
大邺生意往來講究契約合作,兩份相同案卷,雙方畫押,各自手持一份。
“宋東家爽快,一次簽訂五年之約,我母親方才醒了,想見見您,不知宋東家意下如何?”
四東家江道謙年歲不大,瞧着二十又五,随了江明嬉的閑散松弛。
“自然。”
他不提,宋漣清亦會拜訪江家老夫人。
茶商世家,宅院各處飄着淡淡的茶香,江老夫人的梧桐苑更甚。
“老大糊塗,好在小娘子仁義,這要換作别人,誰還與他做生意?”
“這樣沒分寸,真該找個媳婦管管他,叫他多考慮考慮家裡人。”
“唉,年初來信說要成婚,彩禮都備好了,真回來卻是再沒提過。”
......
雕花的窗棂前,宋漣清微怔,停下了腳步。
阿諾說她大舅父與大舅母早年和離,如今中年再婚,外鄉情緣,臨門一腳卻無故反悔?
“漣清貿然一問,江世伯瞧着面面俱到的人,緣何這姻緣......”
她問得委婉,又恐錯過走私案的蛛絲馬迹。
江道謙懶懶的挑眉,眼底閃過一絲玩味,“想必是對方拒絕了。”
宋漣清了然,正欲擡步,江道謙叫住了她,“我大哥年初自魯州歸家大醉三日,宋東家可覺得,我那未過門的嫂嫂有些可疑?”
他頓了頓,“或許,她有什麼秘密,無法向我大哥坦誠相待。”
宋漣清思索了半刻,秘密?
......
“如此說,這魯州陸芸娘原有夫婿?”
戲樓絲竹潺潺繞梁,花旦的黃梅戲腔輕快流暢,二樓半開的朱漆檻窗内,裴照林細細看完了密信。
窗側,少年錦衣衛裴衡一身玄衣勁裝,他擡手壓了壓帷帽,“不錯,她也是個可憐人,十五歲委身魏骞做妾室,後在夫人手裡讨日子,魏骞喜怒無常,自然比不得儒商江道和溫柔貼心。”
遞去兩張燙着金邊的請柬,他繼續道:“魏骞祖籍為魯州沂水縣人,十年前遷至新州,茶絲發家,江南一帶的大商賈,近日新州有商事交流會,由魏家主理,大人可與我一探究竟。”
裴照林收下請柬,“不可,你們常年駐守新州,身份切莫暴露,此外,可探到孟鈞的消息?”
“不知怎的,我們從未在商會瞧見他,許是在暗中蹲守。”
裴照林看着台下沉思,“恐怕......”
已經出事了。
黃梅戲曲逐漸唱到了熱.潮,台下看官情緒高昂,拍案叫好。
就在此時,一支飛羽箭“咻”的劃破喧鬧,直擊二樓這扇半開的朱漆檻窗。
裴照林旋即側身,空手穩穩接住那支箭身。
他的丹鳳眸微沉,“禮尚往來得有個度啊。”
一箭未中,羽箭陡然變箭雨,密密匝匝地從人群裡飛出。
戲腔、絲竹驟停,台下人群四處逃竄,亂成了一窩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