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冬生斟酌片刻,道:“京師來的巡按不似韓紹章好糊弄,已然發覺江家無甚瓜葛。”
宋漣清細思極恐,假設魏骞惱怒小夫人與江道和有私情,構陷江家走私,盧冬生在其間又充當了什麼角色?
盧冬生盯着那簇湖邊假山,倏而,他鮮紅的唇角勾起。
“他聰明地緊,說不準,就藏在這花木叢中。”
宋漣清想得出神,冷不防的叫那道探詢目光捉到了,她慌忙側身靠進假山。
“撕啦”一聲!
薄紗裙刮到了灌木枝!
幽深靜谧的院中,宋漣清徹底僵在原地。
假山外,盧冬生的催命嘲谑響起,“魏兄,我們不妨來看看,是哪位貴客。”
腳步聲越來越近。
全身熱浪驟然上湧,宋漣清緊緊揪着衣襟,幹脆閉上眼眸要闖出去。
不曾想,她與冷冽的雪松香撞了個滿懷,耳邊噴灑的熱氣卻令她渾身一顫。
“真是罪過,竟将夫人的薄紗撕壞了。”
熟悉的清潤聲色,混着絲絲縷縷旖旎風流,燒得宋漣清的心口愈跳愈重。
她旋即明白身前郎君的用意,羞恥的配合道:“夫......夫君要賠我。”
她定然沒意識到她的聲線現下有多甜膩,與她幼時愛吃的小甑糕也不惶相讓。
裴照林霎時像被飛火觸到了心尖,連着喉頭又酥又麻,情難自抑喚了一聲:“卿卿。”
這句“清清”幾不可察,宋漣清并未覺得不妥,她緊繃着心弦,時刻關注假山外的腳步聲。
終于,兩道怪異的輕咳聲響起,盧冬生道:“驚擾了,二位貴客莫耽誤宴席。”
腳步聲急促遠去,宋漣清松了一口氣。
裴照林克制的負手立在一邊,垂頭問道:“辰時未到,漣清離開戲台,可是發現了什麼?”
宋漣清這才想起二人分别前,他交代她莫離席。
她的眸光略着心虛,飄向别處,“魏骞身側那位郎君,名為盧冬生,那日我在江家見過他一面,他與江家大伯交情甚好,如今看來,恐怕俱是假象。”
想到什麼,她笃定道:“此外,盧家人應當在飼馬,極有可能并未上報。”
裴照林頓然眉心微跳,思及先前搜羅到的魏家賬冊,“飼馬?”
“自然,我觀測過,盧家人的靴子鞋面凹陷,與馬镫尺寸相合,這不僅是飼馬,極有可能是長久訓馬所緻。”
走私、晏王、訓馬。
疑點在此刻連成線,裴照林猜到了大概,朱屹應當早有察覺,此番将南面錦衣衛任他差遣,也是為了行事方便遷出晏王大案。
“見微知著,漣清有大才。”裴照林心底愈加确信那個計劃。
他的誇贊太過慎重炙熱,宋漣清有些羞怯,謙虛道:“大人謬贊了,大人呢,大人可有發現?”
“來。”
宋漣清懵然一瞬,跟着裴照林往假山深處走。
隻見,他輕按一塊峋石,赫然打開一道洞門!
宋漣清不由地小聲驚呼,“這是......密道?!”
“對。”裴照林吹開火折子。
走到頭,密道分成四個岔口,地底安靜得很,右側密道那一點動靜,順着風聲飛速擴開。
兩人沿着聲響很快盤旋到了一座密室,燈火通明。
他們剛探出身形,不知哪冒出的人喝道:“什麼人?!”
随即,幾道長劍毫不猶豫地劈過來。
眸光微冷,裴照林吹滅火折子,輕輕将身側的小娘子往後推了推。
“铮”的一下,蓮花青劍掃過一衆劍花,郎君群青色的外衫翩跹,幾個周旋便破開他們的劍法,劍芒封喉亦是毫不留情。
方才大喝的那人見情況不妙,邪邪舔舐一下唇邊的溫血,旋即朝躲在密道入口的小娘子刺去。
宋漣清瞪圓了星眸,拔腿便往密道裡跑。
“嘩嚓”一聲,接着重物轟然碰撞,密室恢複一片寂靜。
宋漣清停下了腳步,虛扶着牆壁轉眸,驚得齒貝發顫,“大人......大人還......還好吧。”
聲線碎了一地,依稀能辨出她說的是肯定句。
隻見,方才欲偷襲她的人,此刻被穩穩釘在牆壁上,他胸前那柄青劍不斷有血珠滴落。
絕塵的蓮花開在血泊中,化淨萬般罪惡。
郎君緩緩出現,這次沒讓一滴血濺在臉上,朝她招了招手,“吓着了?”
他笑得一如初見時那般,比春日清波溫潤。
宋漣清遲鈍的搖頭,“沒...沒有。”
她心緒未平,密室中猝然回蕩起“突突突”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