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襄頭疼欲裂,撐着桌面,喉嚨中擠出嘶吼:“鬼師娘娘……這便是……第二筆帳……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對我……下此毒手!”
蕭允墨見狀,強撐着從步辇上站起來,跌跌撞撞走到赤娆面前,一把鉗制住她的戴滿各色寶石銀镯的腕子,厲聲喝道:“費盡心思,不過是想要個孩子,就算同你生一個,也一樣不是癡傻便是早夭,你解了她身上的蠱,我便告訴你破解之法!”
赤娆也沒想到祁襄會突然失控,她甩開蕭允墨,從懷中掏出一支短笛放到唇邊,清脆的笛音響起,祁襄逐漸平靜下來,她睜開猩紅的雙眼凝視她,口中輕輕喘息。
“想要我告知寨子絕後的秘密,你還得答應我一件事……送我們下山,進達城。”
赤娆沉思片刻道:“我夫君們對你家公子所行之事,說到底不光彩,作為補償,我便即刻解了你身上的蠱,隻是是否領你們下山,還得看你說的這法子,究竟好不好用。”
鬼師娘娘命人将祁襄攙扶至一間擺滿鬼面具的大屋,叫她坐在正中,給了她一碗碧藍色的草藥。她看見藥碗中浮起一層詭異的熒光,微微蹙眉,卻還是将藥喝了下去。
赤娆再次将短笛放到嘴邊,吹湊起奇特的音律,笛音靡靡,在場諸人聽了,心中都頗不自在。祁襄更是覺得自體内生出一股燥熱,五髒六腑像被置于火上烤一般。
見她面紅耳赤,蕭允墨和蕭敬虞在一旁站不住,被高個子攔住:“驅除蠱蟲就是這樣的,夫人言出必行,你們若是上去阻撓,到時候出了岔子,可别怪我們沒提醒。”
笛聲的旋律愈發繁複,在一陣似蟬翅震顫的尖銳鳴響之後,笛音驟然停歇,祁襄捂住胸口,猛地啖出一口黑血,如墨的粘稠漿液噴濺在地面,其中十數條纖細的蠕蟲迅速扭動身軀。
赤娆從手邊端起一杯什麼東西,澆灑在黑血之上,那些蠱蟲瞬間溶于其中,化作粘液之上飄起的一股黑煙。
祁襄撐着扶手,隻覺得五内被掏空了一般,她艱難站起,回過頭找尋蕭允墨的身影。
她蹒跚走到他面前,抓過他冰涼的手:“你心症又犯了?要不要緊?”
蕭允墨将她一把抱住,撫着她後背安慰道:“不要緊,沒事了。”
祁襄狠狠瞪了赤娆那幾名相公一眼:“這筆賬且記着,我家公子要是有個好歹,自有與你們算的時候!”
鬼師娘娘收起竹笛,悠悠道:“祁姑娘,你的蠱既解了,不如說說看,我這寨子為何無端絕了嗣?”
祁襄接過蕭允墨遞過來的錦帕,拭去嘴邊的黑血,不緊不慢地反問:“咱們這一帶,約莫十五年前,可曾發生過什麼天災?例如山崩、地動之類?”
赤娆想了想,答:“十幾年前……在我小時候,确實有一次很厲害的地動,半個寨子都毀了,還死了不少人……可你是如何知道的?”
祁襄笑道:“自然是推斷出來的,你們寨子喝的用的,都是這秀萼山的山泉水吧?我與公子上了一次山,找到了泉眼,你若親自去看看,也會明白的。”
于是,在祁襄的帶領下,赤娆和她的人也上了山。蕭允墨原本想跟着去,卻被祁襄強行留在了寨子裡,還叫他的暗衛在房門外守着,生怕又出了什麼意外。蕭敬虞腿上有傷,亦沒跟去,他此刻與蕭允墨對面而坐,興緻不高的樣子。
“你身子當真沒事?” 他默默喝了兩杯茶,才開了口。
蕭允墨一臉輕松,從袖中摸出一瓶藥來,放到小幾之上:“無妨,這藥是範太醫替我配的,服下一刻之内必吐鮮血,實則并不傷身。”
蕭敬虞啞然失笑:“早該知道峻清不是坐以待斃之人……那你為何不早些告訴阿襄?叫她這般擔憂。”
蕭允墨從八角漆盤中抓起一把果仁,怡然自得地吃起來:“誰叫她将我忘得一幹二淨。”
同一時間,祁襄已經帶着赤娆一行人上至般婼峰,來到上次發現的溪流源頭處。她向赤娆展示了裸露的礦脈,又照上次一樣将泉水焚煮了一遍,衆人看着酒瓶底部析出的黑色粉末,皆是一驚。
赤娆沉吟:“這些年,我們并非沒有想到過或許是水的問題,隻是鉛實在不是砒霜這樣的尋常毒物,用銀針等法也檢測不出。”
祁襄道:“若不是我曾經見過有人用鉛下毒害人,我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緣故。”
一旁的苗醫撚着胡子道:“老朽倒是聽說過,民間有方子能解青金之毒,隻要即刻停用山泉之水,掘幾處不含鉛毒的水井,應當就能解了絕嗣的困境。”
祁襄粲然一笑:“隻要你們帶我們下山,我定有辦法幫你們尋到解鉛毒的藥方。”
赤娆陷入沉思,許久才道:“老醫仙,你先回寨子裡,用焚煮之法測一測咱們日常用水之中是否真的摻了鉛毒,至于下山之事……祁姑娘,還容我細細思量一番。”
回到寨子中,鉛毒之事自然很快得到了驗證——事實上,前日從山上下來,祁襄就已經驗過寨子中的水,自然不會有錯。
祁襄回來第一時間便來瞧蕭允墨,而他這時正在小榻上晝眠,就那樣歪着頭、倚在一堆軟墊裡睡着了,手裡還捏着一本翻皺的兵書。
祁襄關上門,輕手輕腳走過去,拿下他手裡的書,扳動他的肩膀,正要讓他躺得更舒适一些,蕭允墨卻醒了,他迷蒙地喚了一聲“襄兒”,發現真的是她,五指驟然扣住她的後頸,仰頭吻住她。
她重心不穩栽進他懷裡,被他的氣息浸染,牙關被他撬開,陷入他溫柔的掠奪,他在她唇上輕輕齧咬,一下複一下,如潮湧漫過礁石,林風拂動草樹。
“唔……峻清……” 她讨饒着尋求呼吸的氣口,短促的呼吸對他卻仿佛是一種鼓舞,他不依不饒,指節禁锢着她的後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