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桓走到正中,跪下禀道:“老奴已問清那幾名刺客的底細,不過是附近的刁民,背後并無人指使。”
熙甯帝冷着臉問:“刁民?這些刁民為何要殺朕?”
榮桓面露難色,支吾道:“這……不過是些尋常刁民罷了,生活不如意,便起了歹心……”
“榮公公此話恐怕荒謬!” 楊首輔一拍桌案,怒道,“尋常百姓怎會有這般膽量!僅僅因為生活不如意,就妄圖弑君?既來得禦前,有什麼冤情難道不能訴麼!”
皇帝面色鐵青,喝道:“諸位,今日祈福典禮便到此處吧,楊大人、皇叔、峻清,刺客之事,你們随我回行宮再議吧。”
祁襄推着蕭敬虞,跟随二位殿下來到了行宮,梁禦風也在,他穩穩坐在皇帝身側,仍是那副超然世外的高傲态度。
熙甯帝看了一眼跪在堂下的榮桓,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榮公公如實道來吧,這裡沒有外人。”
榮桓答:“禀陛下,那些刁民是為了供養靈獸的草藥,而……”
楊首輔疑惑不解:“什麼靈獸?什麼草藥?”
榮桓看了一眼皇帝,答道:“仙師吩咐了,圍場的牲畜皆須以靈藥喂養,是為‘靈獸’,以靈獸祭祀,方能獲得最佳效果。”
蕭允墨聽得雲裡霧裡,質問道:“這草藥與刺殺有什麼關系?”
榮桓頓了一頓,又道:“據那些刁民供述,官府令他們去禮山采集靈芝、雪蓮等草藥,以供養靈獸,百姓怠惰,不願前往,反倒還賴聖上……”
楊首輔怒斥:“百姓怠惰!榮公公可知那禮山遠在數百裡之外,且靈芝、雪蓮皆在山峰之上,雪山本就難行,去采一次藥須得耗費月餘不說,恐怕也是兇多吉少,如此你竟還說是百姓怠惰!”
“這……” 榮桓無言以對,窺視一眼皇帝,不再說話。
熙甯帝穩坐龍椅之上,悠悠道:“衆卿莫要争執,楊大人,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靈藥雖難得,若是關系到大齊的國運昌盛,又豈可不采?違逆皇命,意圖弑君,這些刁民實在是罪不可恕!”
楊緻先道:“聖上,弑君固然罪不可恕,然強令百姓采藥,亦有違常例,臣以為,應當交由大理寺細細審問,若是其中真有官府曲解聖意、逼迫百姓等情節,也應當嚴懲涉事官員,為民伸冤。”
皇帝不置可否,肅懷二王見狀,亦紛紛跪下——
“臣以為楊首輔所言甚是。”
“臣弟亦同意楊大人的說法。”
無奈,熙甯帝隻得輕歎一聲:“那就依楊大人所言,将刺客交由大理寺審問吧。”
楊緻先等人依然跪在那裡,誰也沒動,熙甯帝不解:“無事的話,衆卿跪安吧。”
“陛下!” 楊首輔拱手長呼,“采藥養獸之事,是否就此作罷?”
梁禦風雙眼半合,道:“若無靈獸用于祭祀,恐難得上天庇佑。”
“官逼民反,這難道就是上天庇佑的結果?!” 蕭允墨終于按耐不住,直接對梁禦風發難起來。
梁禦風面不改色:“懷王殿下莫非不信天意?祈求國運昌隆,總須有一些犧牲,就如那些被獻祭的牲牢一般。世間禍福,相倚相伏,刺殺不過暫時的厄運,大齊千年百年的繁榮還在後頭。正如懷王殿下……”
說到此處,梁仙師突然睜開了眼,目光轉向蕭允墨身後跪着的祁襄:“正如懷王殿下,雖說長年纏綿病榻,如今我觀殿下紅鸾星動,不也是苦盡甘來了嗎?”
熙甯帝又驚又喜:“峻清,仙師所言可是真的?”
對着梁禦風探尋的目光,蕭允墨挪了挪身子,将祁襄徹底擋住,咳了幾聲,沉聲道:“梁仙師說笑了,臣弟廢人一個,哪有姑娘家願以身相許呢?”
梁禦風笑得意味深長:“緣分之事,玄而又玄,也許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呢?”
皇帝笑道:“峻清,梁仙師蔔卦向來很準,若是近來你真有好消息,朕必送你一份大大的賀禮!”
楊首輔試圖把話題引回正途:“皇上,草藥之事……”
“不必再議了,朕已然答應你們嚴查本地官員的錯漏,難道真要因為幾個刁民,便斷送了大齊百年的國運麼!”
蕭敬虞和蕭允墨沉默着,楊緻先也隻得作罷,一行人走出殿外,楊首輔憋着一肚子火,悻悻離開。祁襄望着他略顯笨重的步伐,歎道:“楊師傅終究也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