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蕭敬虞到山裡打了雉雞,又摘了野蔬,做了一桌子好菜,祁襄則從地裡挖出窖藏多年的好酒來,三人在水榭中邊飲邊食。
祁襄幾乎沒停下筷子,偶爾騰出嘴來時還不忘啧啧稱道:“師兄的手藝阿襄許久沒嘗到了,果真還是這樣美味!”
蕭允墨看着蕭敬虞往祁襄碗裡夾着雞腿,心裡不是滋味,卻也隻好說:“沒想到皇叔還會這手藝。”
蕭敬虞笑了笑道:“小時候在宮裡閑來無事,常常溜到禦膳房去找東西吃,慢慢就跟禦廚偷師了幾手。後來,師父最是嘴饞,阿襄與我便也學着做菜讨他老人家歡心。”
祁襄戲谑道:“堂堂皇子莫非還會吃不飽麼?”
蕭敬虞道:“宮裡的人比外頭更會見人下菜碟,不受寵的皇子,待遇或許還及不上寵妃宮中的宦官宮女,也不是什麼奇事。”
蕭允墨面色怅然:“确實如此,高牆之内,唯有利益,哪有親情。”
祁襄晃着酒杯,臉上已經泛了紅氣:“有道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好沒意思……”
蕭允墨從她手裡将酒拿走,話音輕柔:“你有些醉了,别喝了。”
“才喝了幾杯啊……不可能醉!” 她伸手去奪杯子,頭卻一陣眩暈,倒在他肩頭。
蕭敬虞也勸道:“師父這酒勁兒大,阿襄還是少飲一些吧。”
蕭允墨把菜夾進她的盤子:“不是愛吃你師兄做的菜,多吃些。”
兩個男人一唱一和,結果一整晚祁襄都沒能再摸到酒瓶一下。
晚膳後,三人來到後山,在洛虛塵墓碑前磕了頭。
夜風拂動祁襄鬓間的碎發,她将酒澆在地面,對着墓中人道:“師父,那一位是我夫君,他是師兄的侄兒,曾經的懷王殿下。”
蕭允墨輕摟她的肩膀,亦低語道:“師父,從前未曾拜訪,是峻清失禮,今後我會好好照顧襄兒,護她一世周全,請師父放心。”
香爐中火花一崩,線香發出“啪”的一聲。
祁襄一撅嘴:“真是的,死老頭,把我嫁出去你就這麼高興麼!”
一陣風起,火花連連閃動,火星噼啪作響。
蕭允墨嘴角輕揚:“看起來,師父對我還算滿意?”
她噗嗤一笑:“我師父一直擔心我嫁不出去的,别說是你,就是山下村裡那個朱麻子,他都會滿意的。”
蕭敬虞也笑了:“盡胡說,師父向來最疼你,要真是那個朱麻子,他老人家恐怕就要從棺材裡跳出來了。”
“朱麻子有什麼不好的,醜是醜了點,但人家也是村上的富戶,對我那更是萬般殷勤。”
蕭允墨捏了捏她的胳膊,冷聲道:“村上富戶?萬般殷勤?怎的,我在錢财上虧了你,還是對你不體貼?”
“就是叫你知道知道,我也是很搶手的而已。”
他的指節從她的肩膀溜過脖子移到臉上,在她頰上摩挲了兩下,道:“這一點,難道我知道得還不夠麼?”
蕭敬虞蹲下身,拔去墓碑周圍的雜草,悠悠念叨着:“師父,近日總有人找我們尋花閣的麻煩,望你在天有靈,能助我和阿襄破了此局。”
此時天穹新月如鈎,線香燃盡最後一寸,一縷青煙袅袅沒入黑夜中的山霧,四下寂靜無聲,唯有草叢中偶爾掠過的幾記蟲鳴。
這天沒能喝盡興,祁襄心裡自然不爽,夜裡輾轉反側睡不着,突然想起什麼,硬是把蕭允墨從床上拉起,兩人披衣又來到師父的禅房。
她趴在茶桌旁的地上摸索了一陣,在某個位置摸到一處凹陷,輕輕一提,将地闆掀開一塊來,祁襄把底下藏着的雜物一樣樣翻出來。
“我師父有消渴之症,郎中囑咐了要忌甘,可他總是背着我偷偷将甜食藏在這裡,隻要不是太過分,我隻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祁襄說着,從裡頭捧出一隻精巧的木錦盒來,摘下發上一支簪子,三兩下撬開了木盒上的金鎖。
蕭允墨嘟囔道:“你師父的東西,就這樣撬了?”
“剛才去看他老人家時,我已經在心裡請示過了,再說了,既然要找他的東西,自然是要找仔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