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墨關切道:“既然不舒服,我陪你去歇着吧。”
聶昭看了看他,依舊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他又轉向蕭敬虞,竭力收斂了鋒芒:“肅王殿下,可否讓本汗在府中暫住幾日,襄姐姐如今處境不容樂觀,我實在放心不下,也想出一份力。”
蕭敬虞颔首:“小汗王既然是來幫忙的,本王自然歡迎。”
蕭允墨不滿道:“你不是住在客棧麼?還非要在那裡給襄兒請大夫。”
聶昭聽出他這是在埋怨他最先得知祁襄有孕的消息,心裡不由升起一絲得意來,他冷冷勾了勾嘴角道:“經過今日,我實在是不放心将姐姐交給你們照顧,還是我自己在近處守着,方能心安一些。”
蕭允墨無言以對,繃着雙唇,牽緊祁襄的手,引着她往外頭走去。
午後天降暴雨,到了晚上,天氣又悶熱起來,祁襄打開扇子扇着風,歎道:“近來的确有些不同,總是覺得熱。”
蕭允墨滿眼都是柔情:“你現在腹中有了孩兒,總是會和從前不一樣,薇娘辛苦了。”
他突然想起什麼,又問:“大夫有沒有說,孩子何時有的?”
“快兩個月了。”
“兩個月……那就……也是在肅王府那時候?”
“嗯……” 面對他灼熱的目光,祁襄有些不好意思。
他笑着吻了吻她的發頂:“害羞什麼,結發夫妻綿延子嗣,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那時我們還未成親呢!”
“不對,皇上追封的懷王妃,可是早就與本王結發了。”
“可是懷王和懷王妃早就不在了呢。”
“一碼歸一碼,總之,在我心裡,咱們早就是夫妻了。”
回到房中,祁襄取來招魂鈴,一手搖鈴出聲,另一手輕撥指尖。窗外掠進一陣暖風,空靈的鳴響回蕩在寂夜之中。忽地,她羽睫顫動,眼中似有淚光閃爍。她将手貼于小腹之上,語氣哽咽:“孩兒,你可是回來找爹娘了?”
蕭允墨亦是一驚,顫聲問:“襄兒,是真的麼?”
祁襄點頭,一滴淚自眼角滑落:“也許吧。”
他緊緊擁她入懷,淺啄她濕潤的眼角:“别難過,這次我定會護好你與孩兒。”
她倚在他肩頭,紫丁香的氣味沁入心脾,軒窗外灰蒙蒙的天不見星辰,祁襄卻從未如此刻般安心。
到了第二日,果真如祁襄所料,早朝上便有清流文官上書谏議,停止對尋花閣嫌犯的屠殺,理由是上天又以雷電降下啟示,不宜在龍脈之地行血腥殺戮。
熙甯帝當然知道這幫清流不過是拿天譴當借口反将一軍,但天象之說是他起的頭,刑場遭遇雷劈又實實在在發生于衆目睽睽,如今也不好自相矛盾。他耐着性子聽完了底下一群儒臣舌燦蓮花,終于道:“罷了,那些小賊,不殺也就不殺了,但花間公子,必須盡快緝拿。此人不除,大齊災禍無休矣!”
然而,又過了一日,令熙甯帝始料未及的一樁事又接踵而來——天降雷電那日後,街頭悄悄開始流行一種傳言:花間公子乃殇由太子之子,太祖正統後裔,擁有傳聞中已經滅失的垂拱禦印,可證身份。
得知此事,皇帝震怒,但緝事司、羽林衛與刑部合力查了數日,抓了數百人審問,也沒查出這流言究竟自何處而起。
當然,甚至連花間公子本人聽到這消息時,也是瞠目結舌。
祁襄聽蕭敬虞說起這日朝堂上的訛亂,将手中的折扇轉了好幾圈,才道:“此事聽着雖然荒唐,但那垂拱印……我還真有一方。”
蕭允墨、蕭敬虞和聶昭皆是一驚,齊齊盯着她等着後頭的話。
“是師父去世前交給我的,但他也沒說什麼旁的,隻說是一方古印,叫我好好收着。”
蕭允墨問:“你那枚印長什麼樣子?”
祁襄答:“羊脂玉的印身頂端雕着麒麟,上刻‘垂拱無為’ 篆字……那玉着實油潤通透,白璧無瑕。”
蕭允墨吸了口氣,道:“聽起來,就是那枚‘垂拱禦印’無疑。我小時候聽宮裡的老人說起過,太祖晚年時常自省要順應天時,與民休息,便命人刻此垂拱無為之印章,用于自勉,也為後世子孫之勉勵。太祖将此印傳于高祖,高祖又傳于世宗,直至殇由太子,因而,衆所皆知,誰執此印,便有資格承襲大統。”
蕭敬虞眉頭深蹙,經過一番思索,才道:“阿襄,你說咱們的師父,會不會就是……殇由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