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蒙趕到高鐵站的時候,列車早已經開始檢票了,四人趕在閘機關閉的前一分鐘擠了進去。
“差點遲到!跑得我差點窒息了!”丁丁一屁股坐在座位上,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又轉頭看着坐在他旁邊的邬蒙,嘴裡埋冤道:“你去拍那狗屁宣傳片又沒錢拿,白折騰一趟,差點害我們沒趕上高鐵!”
旁邊的阿祥靠着椅背說不出來話,他又高又胖,平時跑幾步都氣喘籲籲,更别提剛才一路上的生死時速了,此刻他張着嘴喘着粗氣,簡直像是一條脫了水的魚,瞥見邬蒙背包裡裝着一瓶礦泉水,他想也沒想,抽出來擰開瓶蓋就要喝。
邬蒙餘光瞥見,一把将礦泉水奪了回來,重新塞進了吉他包裡。
阿祥哭喪着臉,不可置信地說:“老兄,不至于這麼小氣吧?”
邬蒙沒搭理他,拿出耳機戴上,抱着手臂靠在窗邊補覺。
身下的列車發動了,車廂裡慢慢安靜下來。
網易雲的今日推薦播放了一首很安靜的鋼琴曲,靜谧又悠揚的曲調,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潮濕多雨的春天。
邬蒙睜開眼睛,望着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不知怎麼的,他忽然又想起了一雙眼睛。那是一雙漆黑的、平靜的、倔強的、似乎總是彌漫着潮濕霧氣的眼睛。
邬蒙總是很難分辨出那雙眼睛裡蘊含的真實情緒,他也猜不透對方為什麼要讓工作人員送來一瓶她已經喝過的水。
是不小心搞錯了?還是她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
邬蒙當時思考不了那麼多,那一刻他想的是——如果他此時向工作人員要求換一瓶水,她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在嫌棄她?
讓一個女生陷入難堪的境地,顯然不是邬蒙願意看到的。
既然她不在意,那麼他也不應該表現出在意的樣子。
回想起那水的甘甜滋味,邬蒙下意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或許是剛才一路上的狂奔讓他有些口幹舌燥,整趟旅途中邬蒙很多次想起背包裡的那瓶礦泉水。
但他一直沒有再去碰那瓶水。
接下來的幾天,邬蒙沒有去學校。
自從他和史振邦說過自己家裡的情況後,對方除了叮囑他重要的考試不能缺席之外,幾乎很少管他。
平時除了和樂隊一起接商演,邬蒙還在一家高檔餐廳裡當駐唱。
今天店裡客人多,忙完餐廳那邊,已經是淩晨一點了,邬蒙沒顧得上吃飯,約了樂隊的幾個小夥伴去一個廢棄的劇院裡排練。
後天他們樂隊接了一個公司的年會活動,要臨時彩排幾首歡快喜慶的曲子。
廢棄的劇院裡沒有空調,丁丁凍得手疼,休息的間隙,他猛抽了幾根煙,忽地擡起頭望着舞台中央那人,道:“那個冰山美人現在成你們學校的名人了,你知道嗎?”
邬蒙彈吉他的手頓了一下,轉頭望着他:“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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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體育課跑步出了汗,吃完晚飯,辛蘊又洗了一個澡才回到學校。
大概是因為今天下午史振邦的那番話讓她對未來兩年半的高中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辛蘊的心情還算不錯,去學校的路上她難得繞去了一旁的奶茶店,買了一杯奶茶,捧在手裡,一邊小口喝着一邊晃去了學校。
到了三班的教室,推開門的一瞬間,教室裡的所有人都擡頭望向了她。
下午放學到晚自習開始之間隔着兩個小時,一些住校生和帶飯的學生吃完晚飯後就會回到教室,三三兩兩分成各種各樣的小團體,女生們聚在一起聊天、追劇,男生們則是開團打遊戲。每天晚自習開始前的這段時光就是他們的狂歡時刻,教室裡幾乎要吵翻了天。
辛蘊早就見怪不怪,她甚至已經習慣了這種噪音。可今天不一樣,一見到她走進來,這些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教室裡的氣氛明顯有些詭異,那些人看向她的目光也有些奇怪。
辛蘊有些疑惑,但也不甚在意,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下午沒做完的那張試卷,繼續埋頭解題。
教室裡安靜了一會兒,片刻後,又響起一陣低低的說話聲。
辛蘊沒注意聽。
過了一會兒,那些說話聲漸漸大了起來,一個女同學突然高聲道:“一個外班來的,還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辛蘊手中的筆頓了一下,擡頭去看。
說話的是班裡一個平時跟辛蘊沒什麼交集的女生,她雖然是在和坐在她對面的一個女生說話,但眼神卻直勾勾地望着辛蘊的方向,嘴角挂着諷刺的笑,眼裡全是不加掩飾的厭惡和敵意。
辛蘊不記得自己有得罪過這個女生,也不太确定對方這莫名其妙的惡意是不是針對自己。在這一方面,辛蘊說不上是木讷還是不在意,比起對方莫名其妙的敵意,她對自己手裡正在解的這道解析幾何題顯然更有興趣。
第一節課下課,辛蘊照常去開水房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