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蘊皺起眉,有些不解,“可是你當時也在場,你應該知道我沒有針對任何人的意思。”相反的,當時辛蘊甚至還勸史振邦不要針對那些問題學生,而是一視同仁地按班規進行約束。
“當時的真實情況是一回事,從别人嘴裡講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班規第一條,男生不能在教室裡喧嘩打鬧。王嘉禾說你是故意針對後面幾個體育生。班規第二條,女生不能燙染頭發。王嘉禾說你是看不慣徐慧敏她們幾個女生。一共十二條班規,哪一條不是得罪人?辛蘊,要不是你成績好,你早被人堵在巷子裡打了。”
辛蘊百口莫辯,她捏緊拳頭,說:“我去找王嘉禾對質。”
汪玲玲望向辛蘊,不知道是應該同情她的處境還是鄙夷她的天真,“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覺得這個還重要嗎?你覺得班裡的那些人是信王嘉禾還是信你?那些班規不是你向老史提議的?就沖着這一點,大家注定不會喜歡你。”
辛蘊像是被宣判死刑的犯人,一時愣在了那裡,她從來不在乎什麼同學情誼,可這也不意味着她會享受被所有人讨厭的滋味。
“可是……可是為什麼?我是想幫大家……”說到這裡,辛蘊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些過于幼稚天真了,但她還是盡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繼續說下去:“制定了班規,沒了那些烏煙瘴氣的東西,班裡的學習氛圍好了,上課也不吵了,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他們為什麼要這麼讨厭我?”
汪玲玲扯了扯嘴角,語氣有點不可置信:“天呐,辛蘊,你是想當救世主嗎?”她笑得更大聲了,“你以為你是誰啊?管天管地還想管别人的命?我告訴你,在三班,你能管好你自己就很好了。”
辛蘊被汪玲玲臉上的誇張表情深深刺痛了,呆呆地站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汪玲玲見辛蘊這樣,不再說什麼,她轉身走到等在不遠處的朋友身邊,挽着對方的手,走出去幾步,又回頭看過來,說:“辛蘊,你别怪我,那天我其實想提醒你的,隻是我沒想到你真的那麼蠢。”
在汪玲玲的臉上辛蘊看到了另一種殘忍的笑容。
她沒有問汪玲玲為什麼不幫她跟班上的那些同學解釋兩句,因為這個問題顯得太軟弱太天真。
是啊,她太蠢了。
從小到大辛蘊一直以為在學校裡隻要學習好就行了,她沒有多餘的心力去維持人際關系,也根本沒想到同學之間還會發生這種可怕的事情。
辛蘊最後還是沒有去找王嘉禾對質,汪玲玲說得沒錯,事已至此,再去糾結她制定那些班規是不是針對某幾個人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
班規确實是她提議的,光這一點,辛蘊就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那件事之後辛蘊變得更加沉默了,平時在班裡她幾乎一句話都不說,她咬着牙攢着勁,隻把自己當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史振邦似乎也察覺到了班裡的氣氛有些不對勁,一次晚自習,他把辛蘊叫出去單獨談話:“最近怎麼樣?學習和生活上沒什麼問題吧?”
辛蘊搖了搖頭。
史振邦猶豫了幾秒,語氣放得更緩和了,問:“跟同學之間的相處呢?也沒什麼問題嗎?”
辛蘊擡頭去看。
對方臉上的表情确實是實實在在的關心。
可她該怎麼說呢?說班上的同學們都讨厭她?說他們聯合起來孤立她?
但是他們并沒有傷害她,準确來說他們并沒有在肉.體上傷害她。
他們隻是無時無刻不用那種鄙夷加厭惡的表情看着她,隻要她經過他們身邊,就會聽到他們的嗤笑聲和小聲咒罵的聲音。
她現在把這一切說出來,然後呢?史振邦能讓大家不要讨厭她?不再孤立她?
沒人能幫她。家長和老師在這種問題上幾乎是沒有什麼作用的。一個再成功再厲害再有權威的成年人在一群半大小孩面前也是很無力的,更别提控制他們的言行和喜惡了。
辛蘊隻能繼續搖頭,說:“我一切都很好。”
除了史振邦,就連一向神經大條的吳詠梅似乎也看出了辛蘊的不對勁,一天晚上她到辛蘊的房間裡給她送牛奶,突然坐在了辛蘊的床沿邊,擔憂地望着坐在書桌邊埋頭寫試卷的辛蘊,說:“最近學校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辛蘊手裡的筆頓了一下。
甜牛奶的香味在房間裡蔓延開。
人們總是習慣在孤身一人的時候強撐着扮演堅強,可這個時候一旦有個親近的人過來關心你,那些僞裝的堅強就會瞬間潰堤。
辛蘊突然覺得委屈極了,幾乎下一秒就要脫口而出——“我不想留在三班了!我不想待在那個爛泥坑了!”
可是她骨子裡那該死的倔強又讓她把那句話咽進了肚子裡。
辛蘊絕對不允許自己就這麼屈辱地當個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