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個多月,天氣好得出奇,每天都是豔陽高照的晴天。
天氣好了,人的心情也會變好。
除了晚上會去餐廳兼職外,邬蒙其餘時間幾乎一直待在學校裡。
那天晚上他委婉地回絕了那個編導的邀請。
邬蒙承認自己這麼做或許有些意氣用事了,但除了顧及到樂隊裡其他幾個人的感受之外,還有一些别的原因促使他做出這個決定。
從錄制節目的第一天開始邬蒙就知道節目組有劇本,但他沒想到綜藝節目的劇本竟然也和電視劇和電影一樣,精确到幾分幾秒要說什麼樣的台詞。
可想而知,這樣所謂的“選秀”節目,最後能夠脫穎而出拿到名次的樂隊名單肯定也是早已經内定好了的。
如果邬蒙繼續參加那個節目,除了從一個鏡頭不太多的背景闆變成一個鏡頭多一點的背景闆之外,應該不會有任何其他的改變。
況且參加那個節目沒有任何酬勞,他甚至得倒貼車馬費,後期節目錄制的周期又很長,邬蒙耗不起那個時間。
容靜的采耳店常年虧損,有時候一個月的收入僅僅能夠支撐起她自己一個月的生活費。這一年來都是邬蒙在出租金,加上每個月固定要還邬寶剛的一部分賭債。這兩座大山壓得邬蒙幾乎喘不過來氣。
雖然邬蒙之前說了以後都不再管他們了,可他又不能真的狠心看着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天天去容靜的店裡打砸東西。
除了這些固定支出之外,邬蒙還得要賺自己平時的生活開銷,尤其是現在他搬出來了住,房租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說到底,邬蒙根本沒有經濟條件和時間成本去博一個不确定的未來。
對于自己的選擇,邬蒙沒有明說,辛蘊也很貼心地沒有再問起。
在學校的時候兩人繼續維持着“相敬如賓”的同桌關系。
大概是因為快要到期末了,史振邦這幾天十分上心,經常往班裡跑,時不時就會突然從窗戶旁邊冒出一個頭來,還鐵面無私地沒收了不少同學的手機。
今天下午他們班的體育老師又生病了,原本的體育課改成了自習課。
邬蒙正在座位上補覺,史振邦突然走了過來,伸手敲了敲他的課桌,示意他跟自己出去一下。
邬蒙睜開睡意朦胧的眼睛,擡腳跟了上去。
兩人走到教室外的走廊裡站定。
“你媽今天給我打電話了,她跟我說……”史振邦開門見山道:“你離家出走了?”
勸不動邬蒙,容靜隻能把電話打到了史振邦這裡。
邬蒙有些煩躁地皺起眉,沒有答話。
史振邦看着他的臉,沉默了片刻,說:“既然已經從家裡搬出來了,那就好好過你自己的生活,以後你也别管你爸你媽那邊的事情了。你年紀還小,這麼成天在外面混下去也不是辦法。要是有時間,把心思多放在學習上面。現在才高一下學期,你加把勁,文化課能跟得上來的。”
似乎是完全沒有想到史振邦會說出這樣的話,邬蒙愣了一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回應。
見少年的表情有些僵硬,史振邦歎了一口氣,伸手拍拍邬蒙的肩膀,說:“你媽那邊我已經跟她說過了,她以後也不會強迫你搬回去的。以後生活上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跟我打聲招呼。”
邬蒙僵在那裡,喉嚨像是塞了一團濕棉花似的,說不出來任何話。
或許是不習慣這種溫情,也或許是覺得外露自己的真實情緒有些尴尬,他隻能保持沉默,用生硬的點頭向史振邦示意自己已經感受到了他的關心。
“對了,你那個同桌,那個叫辛蘊的小女孩,她讀書很厲害,你沒事可以多向她請教請教。”史振邦又補充了一句。
兩人轉過頭,目光同時看向了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辛蘊。
少女穿着校服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低頭刷題,一頭烏黑濃密的發束成一個幹淨的馬尾,垂在纖長白皙的脖頸後,兩種顔色的鮮明對比,越發顯得她臉頰處的皮膚清透白淨、骨架停勻。
“我已經跟辛蘊打過招呼了,讓她平時多幫幫你,以後你要在學習上碰到什麼問題,就直接去問她。”史振邦說。
邬蒙收回自己的目光,頓了片刻,說:“好的。”
結束談話,邬蒙回到了座位上。
辛蘊正在刷着一套文綜模拟題,見邬蒙回來,她的目光悄悄往他那邊瞥了一眼。
今天早讀課上,史振邦特意過來跟她打招呼,說讓她平時在學習上多照顧照顧邬蒙。現在史振邦又把邬蒙叫了出去。她幾乎不用思考就猜出了兩人談話的内容。
這麼說,她現在算是成了邬蒙的“小老師”?
辛蘊心裡有些雀躍,她挺直了脊背,坐得愈發端正了。
餘光瞥見邬蒙從抽屜肚子裡拿出一本英漢大詞典。
“啪”的一聲,厚重的詞典接觸到課桌表面,發出一聲悶響。
這是要從英語開始?
也是,要學好英語,單詞是基礎。
辛蘊做好了邬蒙要過來問她詞典上那些英語單詞讀音的準備。
下一秒,邬蒙抱着那個磚頭似的的英漢大詞典,直接枕在上面繼續補覺。
辛蘊握着筆的那隻手有些僵硬,僵在那裡好幾秒,她終于忍不住轉頭去看邬蒙。
邬蒙竟然背對着她睡着了,他的後腦勺圓圓的,上面的發絲剃得有些短,又硬又粗。就像他這個人,有點孩子氣的倔強。
辛蘊攥緊手中的筆,轉過頭,有些郁悶地繼續刷題。
那個下午一如往常,邬蒙趴在座位上補覺。最後一節課的鈴聲敲響,他再次從教室裡消失了。
辛蘊知道邬蒙應該是去餐廳或者酒吧兼職去了。從傍晚六點半開始到第二天淩晨,是他一天當中最忙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