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不想?但也急不得。你已經盡力了,平時要忙着掙錢又要忙學業,可即便忙成這樣,那毫無瓜葛的雪柚,你不也擠時間能幫則幫麼?”
賀渠坦言,放下手徹底平躺下來,頭并着頭,肩疊着肩,語氣更輕柔些:“更何況我跟了你這麼久,還承蒙你叫聲老師不是?我信你,但凡你有辦法,早就把我弄回去了。你呀……呵,嘴硬心軟……”
能得到一個人的信任,是件愉悅的事,尤其還是以這麼體貼的語氣說出來。
蘇岘沒察覺這其中有些過頭的親昵,隻心情難免也好了幾分,調侃道:“賀老師,你倒是想得開。但不用這麼誇我,放心吧,為了後幾年的學費,我也一定會盡心盡力送你回去的。”
扯完閑篇聊正事兒,蘇岘:“話說回來,這麼些天了,你被害的情況清楚了麼?要是能記起一些細節,說不定對我有些啟發。”
“還是不行,就記得……”
“等會。”蘇岘打斷話頭,睜開眼,冷不丁右手一個結印。“繼續說吧。你上次見過的,真言。”
剛才的一刻溫情仿佛都是幻覺,這才是蘇小神棍,冷靜而又嚴謹。
賀渠想想他的身世,對這防備的姿勢表示理解,就是有些遺憾,看來要獲得小神棍的全盤信任,還是路險且長啊。
再認真回憶一遍,确認道:“就記得有三個人和我一起,大晚上的,在野外宿營,可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
話音落,靠近床側的白牆上,模模糊糊的場景再現,像舊時無聲電影一般放映着。
蘇岘:“男的?”
這關注點莫名有些歪,賀渠笑:“……男的,而且應該關系相當好。我雖然有野營的愛好,但肯定不會和陌生人組隊,甚至保镖都沒帶。”
人都記不得,還能知道帶沒帶保镖?
“記不清确實很常見,彈幕鬼也是這樣,大概人的記憶總會下意識屏蔽特别痛苦的事情吧。”蘇岘懷疑了一下下,沒再糾結,表示理解。提醒道:“那就是熟人下手喽?就算想不起來,也應該有懷疑目标吧。”
這次輪到賀渠長久的沉默,久到蘇岘以為他不會再回答的時候,才聽見低低的一句。
“下手的是誰不知道,主謀,可能性最大的有四個,我爸賀建剛,馮玉……我母親,還有兩個合作夥伴,錢佑、湯邵林。”
牆面的光影緩緩變化,三男一女的形象逐次掠過,爾後徹底消失,隻留下靜谧的月色。
哦豁。
雖然早預料到,能無知無覺施以謀害的,肯定是親近的人,可親近到父母雙親第一第二嫌疑,那也真是夠慘淡的了,還不如他這天煞孤星呢,蘇岘有些不是滋味。
不對,又忘了,現在不孤,是窮星了。
他自覺不方便再深入打探下去,轉口道:“有一點我不太想得通,雖然這人的術法确實高明,可誰也保不齊會遇到什麼不世出的高人,怎麼就敢放任你的身體随便丢在野外,又被捐獻到醫科大去,換了是我,不得找個煞氣充盈的地方鎮着,讓你消失個徹底?”
賀渠撚着指頭,抑制住突然冒出的煙瘾,“我也考慮過這問題,感覺是出了什麼岔子吧。今天看到端子,我有了些想法,那人把我的生魂逼出來,他是不是有辦法上我的身?”
“奪舍?”蘇岘順着他的話頭捋了一下,發現這設想居然十分合情合理。
賀渠遇上的這事兒,聯系他的身份,八成可能出于謀财。
若是能直接上了他的肉身,那簡直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最佳方案,至于離魂後不直接滅殺,而是拘在身體周圍,怕也是打算把魂魄就此控住了,能拷問出更多的秘密。
這樣一想,他忽然有了些緊迫感,雖然不知對方因什麼原因錯失一遭,可為了達到目的,是絕對不會就此罷手的。
蘇岘顧不上保持距離了,翻個身,轉頭直視對方的眼睛,老舊床闆發出吱呀輕響:“奪舍這事兒聽上去跟神話一樣,做起來就更難,你想想看,就是移植個器官都有排異呢,别說整個陌生的神魂了,聽說是聽說,可根本沒人成功過。”
安慰完,頓了頓,又忍不住自我推翻,“但……對方能搞出這種難度的符咒,也保不齊自有他的手段,我本以為萬事有林師叔就好,玄學泰鬥呢,可沒想到這麼久都沒回消息……我覺着……你的身體在學校不太安全了,隻要線索到了附屬醫院,再找過來就簡單的很,要想辦法換個地方藏起來才行。”
他确實有些焦慮了,對付陰魂還算有些手段,可要在現實裡對上手握資本,人力物力法力樣樣不缺的對手,那根本半分勝算也沒有。
别說鬥法,就是幫忙轉移身體都夠嗆。
想想看,一位登記在冊的大體老師,他一個普通大學生,除了偷,還能有什麼招?
可偷就能偷得着麼?
大半夜的,從解剖樓推出具遺體來,校園狂奔?
想想就很不靠譜。
隻能支招:“真的沒什麼人可以托付麼?你的标簽上都是不詳,隻要找個能信得過的,假資料做足,冒充家屬要求認領就行了。以前有過這種情況,醫院捐獻過來的無名遺體後來被要走的,很多人其實不太能接受親人的身體會被翻來覆去的解剖研究。”
賀渠聽着蘇岘少見的長篇大論,眼中莫名閃着些光彩。
他在心中琢磨一遍,答道:“我有個跟了快十年的特助……算了,應該被人盯得死死的。鄭瑞吧,奇點科技的CTO,和風行是最大的競争對手,表面也沒什麼來往,大概沒人想到我和他能有什麼關系。”
“所以是什麼關系呢?這可不是小事,萬一所托非人,我可沒辦法再搶回來。”蘇岘決定醜話說在前頭。
賀渠笃定:“留學的時候走的很近,而且算是救過他一回,欠着我人情呢。他這人,醉心技術,人品端正的很,膽子又大,是我能想到最好的人選了。就他吧。”
蘇岘無可無不可:“行,明天把聯系方式給我。這是你自己做的決定啊,出了纰漏我可不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