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說也沒錯。”雲陽不無奇怪，“但是這樣的好處是什麼？”
“任何一個教宗隻要發展壯大，不僅可以吸引狂熱的信教徒，更還可以大肆斂财，甚至于染指任何一種可謂高高在上的權利。”
雲陽心下一凜。
雖然依據現在的信息不能确保要擄走胡玉的人和襲擊燕蓮華的是不是同一人，也不能保證擄走胡玉的背後主使和這個所謂的往生教有所牽扯。但是這條線索确實稱得上意外之喜。
“對了……”雲陽想起之前去救燕蓮華時抓到的操縱活屍和藤蔓的人，“之前伏擊你的那兩個人，男的死了，女的還活着，暫時沒有撬出什麼有用的訊息。”
“頭砍下來了嗎？”
雲陽并不訝異燕蓮華的話，傳承敕靈中有一個名為六道輪回的敕靈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如果不将頭顱砍下确實難保其真正死亡。并且此項傳承敕靈在《天道浮生錄》的記載中排名第二，因此雲陽并不認為那藤蔓男運氣能好到這種地步，值當一名擁有六道輪回的靈師來救他。可該防範于未然的事情她也不會不做。
“這個不用你擔心，那人本來就被青雲劍宗的少宗主當場擊殺，為了妥善處理當時也是帶回來了，我已經交代下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突然雲陽想到了什麼，不由得微微一笑，“從前隻當青雲劍宗的少宗主有背景，那般家世自然是值得她張狂的。但當時同她并肩作戰的短短須臾，倒是讓我看清楚了，這個人确實是有狂妄的資本。”
“哦？”燕蓮華雖然依舊是面無表情，但是沒道理别人救了她，她還抱有成見，這會兒也是難得語氣松快了一下，“倒是少見你對人改觀。”
“此一時彼一時嘛。”
燕蓮華漫不經心地翻看着案桌上這幾日積壓的公文，都是按照事态情況分了顔色，簡單的雲陽和覃霜可以處理，但是和聖殿對接的得等着燕蓮華親自處理。
因為遇襲一事，她也理所應當錯過了先皇後的祭祀大禮。罷了，原本也不打算去的。
隻是恐怕長赢為此又要惱怒她了。
“聖殿那邊如何說的？”
燕蓮華并沒有直接指出來，雲陽隻好将最近和聖殿有關的事情統統交代了一遍，“胡玉已經安置妥當了，關于迦樓聖殿出逃的犯人和失蹤的馭靈殿殿主須時鈞是否有關聯一事，聖殿那邊也是未可知。其次你遇襲的這件事聖殿雖然說了會全力配合，但是肯定要徹查也得我們自己來。而且……我覺得這件事有蹊跷。”
确實很蹊跷。
縱使靈師和凡世中人偶有摩擦，但是并沒有到兵戎相見的地步，且如今各國全力守關，又有聖殿在其中轉圜接洽，靈師和衆将士倒也稱得上一句齊心協力共同抗擊魔族。
雖然亦有不願意為聖殿賣力的靈師，但是決計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主動襲擊聖殿的人，更何況燕蓮華雖然是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沒錯，但到底她坐的位置是如今聖殿三門的上神宮殿司之位，公然襲擊無異于是要挑戰權威，掀起聖殿和閑散靈師的鬥争。
而且更為詭異的是，燕蓮華自從入住上神宮殿司，平日裡甚少出宮活動，一是因為她腿腳不便，二是宮外也無甚讓她留心牽挂的。她本來就是個物欲極其淺淡的人。
再者就算是出行，大多數時候也都是雲陽跟着的，偏生這次雲陽前腳才護送胡玉去聖殿，而覃霜又要留守上神宮。燕蓮華一出門就遇襲，簡直讓人不由得懷疑是不是有人通風報信。
兩人默默對視一刹那，雲陽微微眯起眼梢，“是不是有人透露了你的行蹤？”
燕蓮華思慮半晌，微微搖頭。
其實不無這個可能，畢竟上神宮雖然主要管事的人都是聖殿遴選的，但到底上神宮在聖殿三門中算得上特殊存在，還有很多皇室中人在其中混日子，難保沒有鎮魔司和天道院那般上上下下都比較齊心。
可是當時燕蓮華的行蹤卻也不難猜測，畢竟她另一個身份是東漓的長公主，先皇後也是她的母親，祭祀大禮她理應到場。
襲擊她的那個操縱活屍的女子能夠輕易說出她的當年往事，那背後主使能猜到這一層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起碼她的這些事都是擺在明面上的。
說實話，雲陽其實挺不敢觸燕蓮華黴頭的，剛剛隻是稍微試探了一下就感覺燕蓮華和沈灼之前情況不太對勁。雖然這會兒很好奇，但是她也不敢多問了。
别看她平時在燕蓮華面前嬉皮笑臉的，燕蓮華真發火了她也受不住。
但有一說一，她昨天确實沒有看錯啊，而且她眼睛又沒有問題。雲陽就是兩隻眼睛都看見沈灼倒在燕蓮華身上了啊，而且看那樣子好像還是燕蓮華主動的。
可是這青雲劍宗三小姐這不還沒及笄呢嗎？那少宗主能願意？
當然，雲陽的想法也不是說及笄了就能願意，畢竟這八字還沒有一撇的。
燕蓮華不知道雲陽發呆想什麼，隻叩了兩下桌子，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等雲陽一走，燕蓮華揉了揉眉心，神色略顯疲憊。
她終年病體羸弱，又經此一遭确實實打實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真要認真盤算起來，除了遇襲一事，别的她都不想管，也不至于真的要攬在身上。雖然嶽梵音所謂在長臨犯案的犯人都是從迦樓聖殿逃脫的，那既然是從迦樓聖殿逃出來的，那迦樓派人來處理也好，讓東漓聖殿出手也罷，她該配合就配合，要想讓她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那就是不可能了。
至于那位失蹤的馭靈殿殿主須時鈞，那就和她更加扯不上關系了。
不過隻是當初被聖殿力排衆議推舉到如今這個位置的時候出言了幾句，以及接觸過幾次。正兒八經論起交情，約等于無。而且一位身懷大預言術的靈師要是真的想要隐匿凡世，找到死都不一定能找到。
至于那個襲擊者，進了上神宮的門，不擔心她不開口。
當務之急……應該是那位青雲劍宗的三小姐沈灼才是。
·
翌日。
“什麼？殿司大人你的意思是讓我代表上神宮去參加聖殿的學院大比？”
“怎麼？”燕蓮華斜睨她一眼，“不可以嗎？還是說你要代表你們宗門出戰？”
靈師初中高級學院大比經由聖殿聯盟統一承辦，而在這樣的情況下，諸如上神宮這種并沒有正式開辦靈師學院的自然是沒有資格參賽的，當然，其中也包括一些靈師世家就在自己家裡面給底下小輩請教習也沒有去學院。這時候如果需要參加靈師學院大比就可以找個學院通過關系或者是較強的實力挂在學院名下參賽，但是所屬隊伍不變。恰如如果沈灼答應了代表上神宮參加學院大比，但是需要找一個學院給名額，她使用靈師學院的正規參賽名額，依舊可以表明自己的立場。
不過說實話，沈灼要是要參賽，那肯定是要代表自己的宗門啊。
而且她也沒想過參加初級靈師學院的比賽，不為什麼，兩個字——無聊。
真的很無聊，因為靈師初級學院的大多數學生都還沒有修煉到可以獲得傳承的地步，且教學内容也都是紙上談兵，實戰經驗幾乎等于無。這也就相當于參加中級或者高級靈師學院的比賽就是每個小隊打鬥然後去法陣關隘裡面擊殺魔族進行比試，而初級學院就是做試卷，比誰記的内容多，比誰題目做得對。
這種比賽有什麼好比的？沈灼不理解。
并且這也不是她一個人的想法，畢竟從聖殿創辦靈師學院大比以來，初級靈師學院比拼曆來報名的隊伍就是很少。
沈灼解釋，“我倒是也想過為宗門出戰，但是初級靈師學院大比我沒有想法。”
“那就不沖突了，上神宮并不是靈師學院是沒有參賽資格的。所以我才打算讓你組隊代表上神宮去參賽。”燕蓮華甚至不曾看她，語氣隐隐透着不容置喙的決斷。
沈灼低頭，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燕蓮華對她的态度有所變化，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和從前差不多，但是至少以往并沒有這種想要把她推開的感覺。
是的，這個形容很貼切，就是想要把她推開。
搞什麼？她是什麼洪水猛獸不成？
半晌，沈灼終于擡頭，聲音有些沙啞，“那我要是不去呢？”
燕蓮華坐在更高幾階的案桌上，但實際與沈灼相距卻不過一丈，她定定地望着沈灼，“隻要你還在上神宮，你就沒有能力拒絕我。”
沈灼眼底一直滲着的柔和消失了。
燕蓮華淡淡道，“你以為我這裡是什麼善堂嗎？如果你無法為上神宮盡一份力，那就另請高明吧。”
沈灼真想質問什麼叫另請高明？說得像是多盡心教導她一樣。但偏偏她一對上燕蓮華那雙冷意涔涔的雙眸，她就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她該怎麼說呢？好像無論說什麼都入不了對方的眼一樣。
終于，沈灼心底宣布妥協，她微妙地挑了一下眉梢，“可是據我所知就算是算上我，上神宮内有靈力的修習學生也不過三名，而參加靈師學院大比組成小隊至少也要有五人。”
“這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了。”燕蓮華一雙眼睛暮然神色又變得柔和下來，“現在開始準備吧，以後不必來主殿。”
沈灼一動不動地凝視着沈灼，其實她清楚燕蓮華那雙眼睛所傳達的語意，看似是冰雪消融，但實際卻是更為淩冽的寒徹。恰如外間此刻在冬日毫無熱意的光線下漸漸融化的白雪一般。
此刻沒有誰說話，此方空間裡面唯有兩人的呼吸，在這壓抑的寂靜之下好似無形交纏在了一起。
終于，沈灼面無表情欠身行禮，“遵命，殿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