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持走到蕭定瀾身前,說道:“你将左手擡起,把你的手繩露出來。”
蕭定瀾看了眼葉芷苓,見她點頭方将袖子挽起,擡起手。月持輕輕撫摸着紅繩上的天蛛,說道:“若我猜得不錯,這紅繩自戴上後便取不下來,且這些年來從不褪色,還能随着你年歲漸長而改變長度吧。”
說罷,她卻看向蕭定瀾身體中的葉芷苓。
葉芷苓走過來,将自己身體的手拿下,袖子也放好。
“司祭有話直說便是,不必繞彎子。”
“這紅繩,便是我當年尋得的天蛛紅線所編,上面的銀制天蛛則是我用精銀礦打制的。這具身體是玉瑤聖女之女。”
蕭定瀾聽了許久,多少猜出一點,但沒想到居然真的如此,難免有些震驚,不禁看向了葉芷苓。
葉芷苓逼近月持,問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我隻想知道,你們誰是她?”
“司祭如此厲害,猜不到?”
“我隻能隐約看出你們氣運異常,魂魄也很奇怪,有一部分交融。”
葉芷苓嗤笑一聲,說道:“也不錯,昭國的大師都看不出來呢。如今我的魂魄在這具身體内,我們兩人魂魄互換,所以你會覺得奇怪。”
月持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
她朝葉芷苓跪下,行了一個大禮,說道:“拜見少主。如今聖女已下令,您若回南伽國,便是千境墟少主,所有人都需聽您的差遣。”
葉芷苓将其扶起,說道:“你也是如此想的?”
“我雖不喜如今的聖女,但您是玉瑤聖女之女,當聖女也是應該。不過,一切都看您自己的想法。”
葉芷苓搖頭說道:“我是昭國人,對當南伽國的聖女沒有想法。我來此,是為解決我和他的換魂之事。”
月持說道:“當日,我們用天蛛給昭國所有名将下咒,好像隻有謝見月将軍成功了,這位便是如今的鎮南侯世子吧?”
葉芷苓簡直不可置信,她近前一步,問道:“下咒?”
“是,當時昭國軍隊節節逼近,楚王難以阻擋,便要我們下咒,可哪有那麼容易,我們用盡方法,最終也隻有謝見月将軍中咒,應咒的也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孩子。他生出後氣運便極低,本該早亡,後來謝見月夫婦二人尋遍全國,才找到法子讓他活下去,隻是,這為何和您扯上關系?”月持很疑惑。
葉芷苓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分出一絲心神看向蕭定瀾,見他呆呆的,仍處于震驚之中,便不管他,說道:“他家中找到的法子名借運之法,本是要借一将死之人的氣運,但借到我頭上了。我的氣運如何,你也知曉。最近氣運被借太多,紅繩啟動防禦,我們換魂已有六次了。”
月持帶着一絲懷念,笑道:“當日,攫取全城氣運讓您氣運更佳,還是我想的法子呢。玉瑤聖女當時不願讓您成為聖女,被南伽國轄制,但又擔心您将來過得不好,我便出了這個主意。但是聖女她怨恨南淵城,直接獻祭了南淵山北所有的氣運,讓您成為氣運聖體。隻是沒想到,她的想法終究還是落空了。”
葉芷苓對前事實有些厭煩,欠來欠去,全是一團亂麻,到如今,也不知誰對誰錯,她實在不願多想半分,便道:“如今事情過去太久,我也不願管那些前塵舊事,您可知道如何才能解除換魂?而且不能傷世子性命。昭國曾有大師看過,卻無法。”
蕭定瀾還處于震驚之中,但聽到這句話,還是憑着本能說道:“若是實在不行,取我性命亦可。”
“不必理他。”
月持看了兩人一眼,說道:“昭國人哪裡懂得氣運魂魄之說,尋他們是緣木求魚。解除換魂很簡單,解除借運即可。但若要保住他的性命,便要先解咒,再解除借運。這需要去千境墟,用聖女的九節藤杖行祭。”
“告訴我要怎麼進千境墟。”
“您是少主,千境墟自然是任您出入的。”
“我暫時不願露面。”
月持從身旁的藤杖中取出一張紙卷,遞給葉芷苓,說道:“這是千境墟的圖紙,各個建築的分布,甚至一些機關消息、密道都有标注。不過這是玉瑤聖女時期的圖紙,如今聖女是否做過改動,我不知曉。”
葉芷苓将圖紙收起,又問道:“要如何做,才能解咒。”
“最好便是由沉淵聖女主祭,您有聖女血脈,亦可主祭。方法我不知曉,但藤紋石閣中應有記載,在第七層,與氣運之說典籍在一處。”
說罷,月持又歎了口氣,說道:“您不和沉淵聖女聯系也好。她被邪靈操控,妄念極重,聖女之位已不能滿足她。您若是去千鏡墟,一定要當心,我一直覺得她下令将您封為少主,并非好事。隻要藏好戴着的紅繩,便無人能發現您。”
“我會注意。”葉芷苓這時才有心情打量月持,脫離了聖女廟的環境,取下了那些繁複的裝飾,她看上去疲憊許多,眼角有了細紋,頭上也有成簇的白發。
“您多保重。玉瑤聖女已逝,不必再想她了,您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月持欣慰地笑道:“您果然是她的孩子,都是一樣的心善。夜深了,我也不再多叨擾。明日巳時,會有人來請您二位上船,前往山棠城。”
葉芷苓點頭,将月持送出木輪驿。
“若有需要,可随時傳信于我,我會一直在勃生津中。”
“多謝您。”
葉芷苓回到屋中,蠟燭已被吹熄,蕭定瀾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一般。
她将屋中的幾根蠟燭點起,走到床前,将蕭定瀾拉起,說道:“别裝了,起來說清楚,你現在是什麼想法。”
蕭定瀾本在自怨自艾,整個人恨不得沉在黑暗中,再不要醒來,卻被葉芷苓強迫拉起,坐在桌前。
他隻能垂着頭,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