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USH酒吧外,店員在刺骨的冷意中布置跨年夜的彩燈。
彩球在風中搖曳,墜落時帶起一串星芒。
夏漾側身避開落下來的金色碎片,腳尖不經意踢到滾動的彩球。
頭頂忽地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麻煩遞一下。”
金屬梯上,林煦半坐着,雙腿自然舒展,長腿跨過三截台階。鴨舌帽壓不住綢緞般的黑發,幾縷碎發在寒風中肆意飛舞。
臉龐輪廓深邃,線條硬朗,眉峰略微上揚,透着股不羁,高挺且帶有駝峰的鼻梁下,薄唇總是不自覺地輕抿,帶着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漠。
“這麼巧?”夏漾俯下身子,撿起裝飾球,踮着腳遞給他。
霓虹恰好掃過他微敞的衣領,探身的瞬間,皂莢與牛奶混合的獨特香氣,如絲般掠過她的鼻尖。
夏漾的目光不經意間掃到他手掌虎口處一圈褐色的齒痕,心中猛地一顫:這是……
四目相對的瞬間,時間仿佛凝固。
夏漾有那麼一瞬的晃神,指尖不自覺收緊。
“女士,謝謝!”林煦也認出是她,挑眉,語氣中帶着刺,示意她松手。
抽回手的刹那,林煦尾戒的金屬邊緣劃過她的掌心,帶來一陣酥麻又略帶刺痛的奇妙觸感,如同電流般瞬間傳遍全身。
酒吧内播放着舒緩的爵士樂,淡紫色的燈光傾灑而下,營造出一種随性而惬意的氛圍。
夏漾一眼就找到坐在角落裡的崔甯甯,她快步走過去,蜷進柔軟的沙發裡。
崔甯甯頂着一頭當下最時興的羊羔卷,臉上是個性十足的煙熏妝。漫不經心地掃了夏漾一眼,随後伸出手,将一杯雞尾酒往她面前推了推,調侃道:“來得這麼麻溜,扯的什麼謊啊?”
夏漾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酸甜的酒液在口腔裡散開,伴随着一絲微微的辛辣:“崔甯甯捉奸被男朋友揍了!”
“我艹,什麼?”原本還一臉淡定的崔甯甯瞬間瞪大了眼睛,她不理旁人投來的目光,繼續高聲問,“夏漾,你咒我?”
夏漾放下酒杯,翻了個白眼,“你小點聲!”她湊近崔甯甯,“比起你拿我當借口編的那些,我這算什麼!在你嘴裡我就跟個小腦萎縮的弱智似的,不是腿折了,就是出車禍,最離譜的一次,脖子摔斷進了ICU,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盼着我出事呢!”
崔甯甯啞口無言,隻得憤憤地灌了口酒,斜她一眼:“怎麼樣,鴻門宴好吃嗎?”
“什麼鴻門宴?他爸媽是真心對我好。”夏漾把玩着手裡的酒杯,眼神落到駐場台上。
林煦挂完彩燈回來,用力搓凍僵的雙手,不知是不是錯覺,夏漾總覺得他有意無意地瞄向這邊。
鴨舌帽帽檐壓得極低,幾乎遮住大半張臉,他坐在高腳凳上,低着頭,專注地給吉他調音,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躍。
“夏夏,”坐在一旁的崔甯甯用手肘輕輕撞了撞夏漾,臉上帶着幾分促狹地笑,“每周五雷打不動地過來給小狼狗捧場,終于忍不住要下手了?”崔甯甯愛給人起外号,她見那歌手留長發,就幹脆叫人家小狼狗。
“怎麼下手?”
“怎麼下手?”崔甯甯眼角含笑,聲情并茂地說,“彼此互相契合的身體,緊緊相擁度過漫漫長夜,以此慰藉破碎的靈魂,”說着眯着眼湊過來,遞給她兩張房卡,“你讓我給你在希爾頓你開間房難道不是為了他?電話我都留給他了,是不是特别感動?”
夏漾唇角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晃晃手中的酒杯:“崔甯甯,我有男朋友,你不知道?”
“快别提那個混帳王八蛋了!”崔甯甯瞬間炸毛,表情誇張得像個舞台劇演員,“過河拆橋的狗東西!還敢出軌?我看到那視頻的時候,肺都快氣炸了!哎,夏夏,你瞧出來那女的是誰了嗎?”
“郭曉潔。”夏漾輕輕吐出三個字。
“誰?”崔甯甯驚愕得下巴差點掉在地上,“好家夥,合着您這是親手養出一白眼兒狼啊!”
郭曉潔是夏漾招進公司的,也是她一手栽培起來的。
“是不是特别炸裂?我剛知道的時候,也覺得挺勁爆的。”夏漾的臉上平靜無波,絲毫不見身為當事人被背叛後的憤懑與哀傷,反倒像是個置身事外、饒有興緻地看客。
“你這是什麼反應啊?一點都不傷心?”
她當初拿着各種資源一點一點喂給郭曉潔,就是希望給公司培養一個合夥人。
可誰能料到,郭曉潔竟與霍司明暗中勾結,一步步架空夏漾。
“剛知道的時候有點,不過現在已經好了,”夏漾一慣的語氣平淡,“我現在隻想着,如何能從公司裡,拿走屬于我的那一份。”
“夏夏,你愛過霍司明嗎?”崔甯甯歪頭看她。
“什麼是愛?”指尖摸向手腕上監測情緒的電子表,想到母親,她幽幽地開口,“愛會讓人發瘋,我才不要,能相敬如賓的過一輩子,對我來說就足夠了,可有些人就是連最起碼的忠誠都做不到,真是比吃了蒼蠅都惡心!”
夏漾收攏手指,看着電子表上平穩跳動的心跳頻率,她因為母親的緣故一直不敢太過收放情緒,像個機器人似的永遠帶着标志性的假笑。
“你打算什麼時候跟霍司明攤牌?”見她半天不坑聲,又追問:“他都這德行了,你還能跟他心平氣和地相處?”
“中介公司轉讓股權的手續繁雜,阻礙也大,我又不能在北城圈子裡明目張膽地找,如今,隻剩一條路……”她無奈地揚起嘴角,仰頭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魚還沒咬鈎,我總不能自己先把池塘拆了,再忍忍吧。”
駐場台上,頂光灑落。
林煦幹淨的指尖掃過琴弦,低沉的嗓音裹挾着夜色,瞬間便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一曲終了,原本稀稀落落的座位已經坐滿了人。
酒吧不提供點歌服務,但遇上常客,歌手偶爾會更改歌單。這會,有人在台下踮着腳,與歌手商量要換歌。
夏漾蜷在卡座陰影裡,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杯壁冷凝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