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内,昏暗的燈光彌漫出壓抑的氛圍。
霍司明靜靜地守在床邊,雙眼布滿血絲,像幹枯的河床。
病床上的霍母已然沉沉睡去,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外套被随意地扔在椅子上,皺巴巴的,西裝下擺更是褶皺叢生,領帶也被拽得松松垮垮,半挂在胸前,失去了慣有的規整與嚴謹。
此刻的他,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氣神,狼狽中透着喪氣。眼尾猩紅,指腹反複摩挲着西裝内袋裡的對戒,金屬棱角在掌心壓出紅印。
夏漾沒有回家,也沒去崔甯甯那兒,甚至去她母親所在的精神病院都尋不到她的身影,霍司明知道,她在躲着自己。
結束了,他們之間真的徹底結束了。
眼角瞥見床頭櫃上的水果刀,他冷笑一聲,伸手摸過去,刀尖在燈光下閃過一絲冷冽,他對準左手腕上跳動的脈搏,狠狠劃了下去。
突然降下的雪粒砸向霓虹燈牌,夏漾等着林煦結賬,收款台投下的琥珀色光線正攀過他眉骨,在鼻梁投下小塊陰影。
“其實真沒必要買這麼多東西,我在你這兒最多也就打擾兩三天。”夏漾的聲音裡帶着愉悅。
林煦沒說話,沒必要?這些東西剛剛都是誰挑的,他說一個不字了嗎?
“你放心,過幾天等我手頭方便了,第一時間把錢還給你。”
“要還雙倍。”林煦提醒。
“林煦,朋友之間不能這麼斤斤計較,”她從袋子裡找出一對馬克杯,舉到他面前,笑着說,“我沒有隻買自己的東西,這個送給你。”林煦低頭,看到馬克杯底的金魚。
兩人一前一後往刺青店走,遠遠地,就瞧見一個身形單薄的黃毛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黃毛一眼瞥見林煦,原本瑟縮的身子瞬間來了精神,弓着腰小跑過來。
“核子,你怎麼來了?有事?”
黃毛神色慌張,認出他身邊的夏漾,将林煦拉到一旁,踮起腳,湊到他耳邊低聲嘀咕,偶爾掠過的車燈将林煦的側臉切成明暗兩半。
林煦聽完小黃毛的話,轉身看向夏漾:“你先上去,我有點事要出去處理一下,把門鎖好。”
說罷,他打開刺青店的玻璃門,将手裡的袋子放進門鬥裡。轉身大步流星地跟着小黃毛,走出明壽街。
夜幕降臨,二樓的燈光昏黃柔和。
夏漾随便吃了幾塊餅幹,權當是打發晚餐,她陷進褪色的絨布沙發裡,電視機裡的廣告聲與挂鐘滴答聲糅成催眠的漩渦,催得她眼皮越來越重,迷糊間,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開門聲。
夏漾睜開眼,眼神還帶着迷茫,下意識地擡眼看看表,已經過了十二點。
林煦步子沉重,轉身鎖好門,踉跄幾步,重重地摔進美容椅裡,半天沒動彈。
今天在綠韻大廈過生日的人,叫趙升,正是上次跑來跟林煦表白的那個女生的舅舅。
趙升早年是個實打實的小混混,跟着大哥賣走私錄像帶,混得風生水起。後來大哥犯了事進了局子,他縮起脖子轉做正經生意。
不得不說,他這人運氣着實不錯,加之手腕強硬,這些年竟也打拼出不小的勢力。如今在北城這片地界,但凡有人想開酒吧,都得先來他這兒拜碼頭,求得他的應允。
之前,因為外甥女表白遭拒一事,他就已經覺得林煦是個不識好歹、給臉不要臉的主兒。
今天,酒吧老闆特意帶着他去給趙升的生日宴唱歌助興,本意就是想借此緩和一下雙方關系。可誰能想到,半途竟被林煦放了人家鴿子,這無疑是在趙升的怒火上又澆了一把油。
酒吧老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給他打了十幾通電話也不接,沒辦法隻好讓黃毛過來找他,并再三叮囑,今晚無論如何,林煦都要去給趙升賠禮道歉。
要是不把這事兒辦妥,林煦丢了工作事小,搞不好連酒吧都要跟着遭殃。
林煦心裡清楚,這事兒因他而起,不能連累了酒吧老闆。
彼時,趙升正喝得滿臉通紅,興緻高昂。擡頭瞧見讓他心裡膈應的林煦出現在眼前,瞬間火冒三丈,二話不說,抄起手邊的酒瓶子,朝着林煦的腦袋砸了過去。
酒瓶在林煦腦袋上應聲而碎,玻璃碴子飛濺一地。
林煦站在原地,不躲也不閃,更沒有半句求饒的話,就那麼直直地挺着身子。
趙升見狀,更是氣得七竅生煙,大手一揮,命手底下的人一擁而上,對着林煦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林煦被打倒在地,卻依舊緊咬着牙,不吭一聲。
直到趙升覺得出了這口惡氣,才終于罷手,帶着人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