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老闆走遠了，夏漾湊到趙升肩膀旁，小聲揶揄：“趙哥，戲不錯啊，老闆臉色兒都青了。”她想起趙升因為母親閉門不見，又氣又急，偷偷蹲在樓梯口抹眼淚。

趙升臉上的神情瞬間切換，被笑容填滿，他眯着眼睛，湊到夏漾耳邊，小聲嘀咕：“嗐，還不是生活所迫嘛！”

自始至終都沉默着的林煦，這時突然站起身：“我在這兒，你們聊天也放不開，我先走了。”話落，擡手叫服務員結賬。

趙升見狀，大手猛地一揮，帶着幾分江湖氣和豪爽勁兒嚷道：“你起開，我跟我妹子吃飯，還用你請，趕緊走！”

夏漾擡眼，正好對上林煦眼底的那抹灰沉，心底突然一緊：“晚上别鎖門，我還得回去呢。”

林煦眼底閃出一道光，又瞬間泯滅，聽他淡淡開口：“過了十二點，我就鎖門。”

趙升按捺不住好奇心，轉頭看向夏漾：“夏漾，你跟他到底啥關系啊？”

“算是，室友的關系吧。”夏漾接過服務員遞來的冰啤酒，輕輕皺了下眉頭，挑剔道：“這不夠冰啊？”

“剛才走那個小哥，說你不能喝涼的，讓換兩瓶常溫的。”

夜愈發深沉，雪花再度紛紛揚揚飄落，大朵大朵地，落在滿是灰塵的路燈上，暈出一片朦胧的光影。

夏漾手裡緊緊攥着打包的快餐盒，一步一步，踏着自己的影子，朝着明壽街緩緩走。

她此刻滿心懊悔與憤懑，一想起林煦身上的傷，心底就像壓了一塊石頭：“那個傻瓜，怎麼就那麼傻愣愣地站着，不知道還手嗎？”

“趙升這個混蛋，欺負老實人算什麼本事！真是越老越混蛋！”夏漾越想越氣，雙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頭。

“還有我，我怎麼這麼糊塗！”手上用力，指甲慢慢嵌進掌心，“那日在綠韻大廈，他明明說過是去給人過生日的，我當時怎麼就把這事兒忘得一幹二淨！要是他沒來幫我，也就不會挨這頓打。”

夏漾的腦袋昏昏沉沉，意識也越來越模糊，腳步踉跄得厲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歪歪斜斜地往前挪，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怎麼喝成這樣？趙升灌你酒了？”林煦一直守在門口，透過斑駁的雪影，遠遠瞧見她搖搖晃晃地從街口走來，又半天都挪不過來，趕忙披上外套沖了出去。

夏漾擡起頭，努力聚焦視線，看到是林煦，嘴角扯出一抹燦爛的笑，揚了揚手裡的打包盒，言語間帶着幾分醉意的憨态：“你晚上都沒好好吃，我特意給你打包了，裡頭的蝦都是我親手剝好的。”

“謝謝。”林煦滿臉無奈，卻又滿是心疼，扶住她的胳膊，帶着她往回走。

“林煦，是不是地震了呀？怎麼感覺地都在晃呢。”

林煦歎了口氣：“我背你吧。”

夏漾趴在林煦的肩頭，用力吸了一口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味，他衛生間放的是牛奶皂，皂莢味道下是一股淡淡的奶味，很是好聞：“林煦，讓我幫你好不好？”

“幫我什麼？”林煦側頭，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他的耳畔，癢癢的。

“幫你恢複正常，”夏漾擡手，胡亂地掃開擋住眼睛的頭發，“像其他人一樣，能談一場甜甜的戀愛，結婚生子，然後開啟幸福美滿的生活。”

“你怎麼幫？”

“我大學的時候，”夏漾打了個酒嗝，接着說道，“經常去蹭心理學專業的課，他們導師對我都特别好，說我悟性高，還介紹我去心理診所實習呢。”

“那你怎麼沒去做心理咨詢師？”

“唉，做心理醫生又不賺錢，我要賺錢呀，賺很多很多錢才行。”

林煦将她放在沙發上，轉身去給她沖蜂蜜水，熱氣氤氲中，腦海裡都是夏漾醉酒後的模樣。

夏漾整個人向後仰倒在沙發裡，伸展雙臂，像是要擁抱整個世界。她的頭惬意地靠在沙發背上，下颌線條流暢地蜿蜒至修長的脖頸。喉嚨突然不舒服，不安地輕輕滾動着，發出一聲低低的、帶着幾分慵懶的低吟，聲音在靜谧的房間裡，無端地撩撥着人心。

窗外，雪愈發肆意地飄落，大片雪花在夜色裡紛飛。今晚沒有月光，隻有路燈散發着微弱的光，透過窗戶悠悠地漫進來，在地上灑下一片片斑駁的影子。

林煦端着蜂蜜水走回客廳，他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夏漾，許久，才長長舒出一口氣，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幾下。

“為什麼要賺很多錢？”他站在她面前，手裡的水杯放在茶幾上，繼續剛才的對話。

夏漾緊閉着的眼忽然睜開，歎了口氣，又緩緩合上，不再說話。

林煦聽着她均勻的呼吸聲，微微俯身，一隻手撐在她的耳邊，另一隻手擡起，指尖拂過夏漾的嘴唇，細膩的觸感從指尖傳來，讓他的心猛地一顫。目光順着指尖劃過的痕迹，不由自主地糾纏上她的唇瓣，眼神中有掙紮，有渴望，更多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心動。

撐在耳邊的手指合攏成拳：“夏漾，你真的可以幫我嗎？”聲音低沉而沙啞，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話音剛落，他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着，緩緩湊近，最終，他的唇輕輕覆上了夏漾的唇。

僅僅隻是觸碰的瞬間，林煦像是被電擊了一般，猛地起身，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退去，後背重重地撞在牆上，發出一聲悶響。

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一秒、兩秒…… 足足十秒，他緊閉雙眼，等待着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和強烈的嘔吐感一起摧垮他。

然而，一分鐘過去了，那種令他恐懼的感覺并沒有如期而至。他隻感覺到胸口處有一團炙熱的火焰在熊熊燃燒，那火焰越燒越旺，燒得他的臉頰滾燙，燒得他的内心無比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