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漾被一陣叮叮當當的動靜吵醒，覺得口渴，起身走出卧室找水。

廚房裡，林煦不知道在鼓搗什麼，弄得客廳裡都是油煙味。

“你在燒房子嗎？”夏漾喝了一口水，叉着腰谑她。

“突然想吃煎雞蛋，不過好像糊了。”他邊說，邊将已經焦黑的雞蛋從鍋底鏟下來，丢進垃圾桶，又伸手去抓雞蛋。

夏漾瞄一眼垃圾桶裡的雞蛋，納悶，他一個人住連煎雞蛋都不會？上前将他從鍋前拽走：“雞如果看見你這麼糟蹋它的蛋，肯定會從雞窩裡飛出來撓你。”

她将鍋刷幹淨，打開煤氣爐，将鍋底的水燒幹，倒油，磕雞蛋。

早餐很簡單，小米粥和煎雞蛋，面包和草莓醬還是前一天夏漾從超市買回來的，當然花的是林煦的錢。

“林煦，”夏漾咬了口面包，“你平時，都過得這麼節儉嗎？”

“嗯。”林煦沒擡頭，小口吃煎蛋，吃得很慢。

“你在酒吧打工，又教冰球，賺的應該不少啊，”夏漾犯了老毛病，一提賺錢就興奮，“而且你是大學生，開銷又不大。就算家裡不負擔你的學費，你完全沒必要過得這麼拮據，是因為家裡負擔重？”

“沒有。”

“沒有？”夏漾端起碗抿一口粥，眯着眼試探地問，“沾了黃賭毒？”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哦對，黃你不行，毒？看着也不像，難道是......”夏漾捏着下巴打量他。

“我就喜歡攢錢不行嗎？”林煦反問。

“哦，行。”察覺到他的不悅，夏漾趕緊低頭咬面包。

“夏漾，”沉默片刻，林煦開口，“我今天帶許聰上課，你要來看嗎？”

氣膜館内，夏漾托腮坐在看台上。

冰面上數道身影正随着哨聲俯沖，穿着高彈速滑服的運動員在彎道處集體傾斜，緊身布料勾勒出的肌肉線條随着發力繃出淩厲的弧度。

她無意識咬住下唇，目光順着某道深藍色身影的脊溝遊走。視線滑至那人因蹬冰動作而暴起青筋的大腿時，喉間突然一動，眼前竟泛起城南老巷的煙火氣——炭火舔舐的鐵網上，肥碩蛙腿在秘制醬汁裡蜷縮出琥珀色的棱，椒香味從記憶深處翻湧上來。

林煦換完衣服抱着許聰從門口進來的時候，夏漾正直勾勾地盯着場上的人構想牛蛙，還不時地吞咽口水。

夏漾忽然感覺頭頂光線一暗，她下意識擡頭，呼吸蓦地滞住，林煦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側。

全副武裝的頭盔下露出淩厲的下颌角，黑色護肩将本就寬闊的肩線撐出駭人弧度。冰鞋将颀長身形再拔高三分，逆光輪廓如同一面漆黑的高牆，混着場内特有的凜冽寒意。

許聰被他單手托在臂彎裡，夏漾尚未從眼前這極具壓迫感的出場中回神，忽見陰影晃動，帶着體溫的外套兜頭罩來，她手忙腳亂接住。

“有那麼好看嗎？眼睛都直了，”林煦陰陽怪氣，“穿上，場館裡坐久了冷。”

“沒有，想别的事呢。”

“我都看見你流口水了！”許聰的小胖臉躲在頭盔裡，大聲喊。

“小孩兒，别胡說八道。”夏漾莫名地一陣心虛。

“嗯，我也看見了。”林煦頭盔微偏，撞向許聰的頭盔，發出砰的一聲，轉身，帶起的氣流掀動她鬓角的碎發。

“我沒有，我就是饞了。”夏漾急忙撫平額角的碎發，小聲嘀咕。

外套松松垮垮地裹在身上，下巴蹭在浸滿少年氣息的柔軟内襯上，每一次呼吸，都是獨屬于林煦的味道，幹淨又純粹。

許聰身體不夠靈活，協調性差，但好在下盤敦實，如果真的想做冰球運動員，最佳的位置是守門員。

此刻，他像隻肥碩的企鵝，撐着冰球棍在場上東倒西歪，林煦則不動聲色地抱着肩膀站在外場看。

“繞場二十圈，現在。”終于，林煦看不慣許聰偷懶，拿着球杆抽他的屁股，又罰他繞冰場滑圈。

看着許聰漲紅了臉，機械地擺動雙腿在場上一圈又一圈，跑到抹眼淚都不敢停下。夏漾不禁心疼起來，這才多大的孩子啊，林煦也下得去手？

她突然意識到，林煦或許也是在許聰這樣的年紀，日複一日地刻苦訓練。那些被記憶模糊的歲月裡，少年是否也偷偷蜷在角落裡，用袖口抹去眼淚。

許聰踉跄幾步撲在地上，他委屈地朝林煦的方向看，林煦别過頭，雙臂依舊抱在胸前。

夏漾将臉深埋進林煦的外套裡，曬過太陽的棉絮味道湧進鼻腔，恍惚間竟勾勒出一個眉眼稚嫩卻緊繃嘴角的小林煦。

她的思緒一直飄忽不定，直到陳競宇被他女朋友半押着，身後跟着江念薇，吵吵嚷嚷地出現在門口。

“林煦！”陳競宇像隻撒歡的小狗，掙脫開女朋友的手，朝着正給許聰換鞋的林煦奔去，“上回說的，江念薇，記得不？”

“什麼？”林煦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一臉茫然，顯然早就把這茬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來，“今天沒空，下次提前約。”聲音很平靜，透着一貫的冷淡。

“别啊，兄弟！”陳競宇急了，眼睛拼命朝林煦眨，就差沒把眼珠子給眨出來。“你就幫兄弟這一回！”陳競宇繼續苦苦哀求，可換來的隻是林煦又一句冷冰冰的“沒空”。

“林煦，”陳競宇的女朋友一看這情況，幾步跨到林煦面前，滿臉的不屑，“不就是想認識一下嗎？你至于這麼傲嗎？多大腕兒啊！”她仰着下巴，語氣刻薄，帶着北城人說話的腔調。

林煦眉頭緊緊皺起，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繼續手上的動作。

就在氣氛尴尬得快要凝固時，許聰抱着頭盔，小腦袋一轉，看向正慢悠悠往這邊走的夏漾，脆生生地說：“林教練有女朋友。”

夏漾不明所以地走下看台，突然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射向自己，直覺告訴她，沒什麼好事。但她還是硬着頭皮，笑吟吟地迎上去：“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你哪位啊？”陳競宇的女朋友葉欣上下打量她，眼神裡帶着審視。

“我是……”夏漾腦子飛速運轉，下意識地看了許聰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林煦，再結合現場兩個女生對她投來不怎麼友善的目光，“我是林煦的表姐。”話一出口，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反應速度。

“林教練，她……”許聰眼睛瞪得溜圓，剛要開口反駁，就被林煦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