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實的肌肉将林煦身上的背心撐得恰到好處,茶幾上,擺着碘酒和防水貼。
“怎麼,受傷了?”夏漾一邊問,一邊走進洗手間。
林煦半跪在地上,上半身伏在沙發上,側頭看向她:“嗯,我想洗澡,你幫我塗點藥,然後把防水貼貼上。”
“你夠不到?”夏漾擦幹手走過來,目光落到林煦寬厚的肩背上。
“嗯,胳膊疼,不敢往後背。”他從冰場裡摔出來,後背砸到鋼筋上,硌出一大片淤青。肩膀也挫傷,至今擡不起胳膊。
夏漾的指尖剛觸到他的背心邊緣,便感受到他後背肌肉瞬間緊繃起來,觸感從她的指尖傳來,讓她的心也跟着一顫。醫用碘伏刺鼻的氣味,混着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淡淡煙味,彌漫在兩人之間,讓她喉嚨發緊,莫名地緊張。
"要,掀起來嗎?"聲音輕得如同漂浮在空氣裡的蛛絲,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動。
林煦沒有說話,反手攥住衣角,緩緩往上卷。布料擦過腰腹,發出細微的窸窣聲,夏漾清楚地看見他後腰斜着一道暗紅色的傷口,傷口處皮肉翻卷,還瑩瑩泛着光,看着觸目驚心。
“這是,又打架了?”
"嗯。"他随口應付,側臉轉身,動作間,鼻尖幾乎蹭到她垂落的發梢。夏漾下意識地向後傾斜身體,延長兩人之間的距離,心髒卻在胸腔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手腕上的手表不安地嗡鳴。
“這是什麼?兒童電話手表?”林煦被聲音吸引,垂眸去看,他見許聰戴過。
“成人電子手表!”夏漾白他一眼,解下手表,讓它徹底安靜,同時拍他的肩膀,“趴好了。”
棉簽輕輕碾過傷口,夏漾習慣性對着傷口吹氣,溫熱的氣息撲在傷口上,惹得林煦一抖。
林煦屏住呼吸,喉結重重地滑動一下,眼神漸漸變得深邃而熾熱。防水貼脫離背膠,黏上皮膚的瞬間,他突然側身,一把抓住夏漾的手腕。
洗手間未關緊的水龍頭突然落下一滴水,“咚”的一聲,在這寂靜的氛圍裡顯得格外突兀。
夏漾的膝蓋陷進沙發縫隙,微微發酸。林煦半側身,直直地看進她眼底,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她的視網膜上。棉簽從夏漾的指尖滾落,在地闆上落下幾個棕色的圓點。夏漾望着他,看清他眼底翻湧的情愫,以及倒映其中,自己那藏也藏不住的動容。
"貼歪了。"林煦的聲音沙啞,溫熱的呼吸撲在她手背突起的血管上,帶起說不盡的旖旎。
“哦,哦。”夏漾慌亂地應着,快速撕下防水貼,重新找好位置貼了上去,動作間帶着幾分慌亂。
“嘶,輕點,要殺人啊。”說是喊痛,可那上揚的語調裡,笑意都快溢出來了。
“嬌氣什麼,”夏漾又拍他一下,掩飾臉頰上悄然泛起的绯紅,“沒什麼事,我先走了。”說完,幾乎是落荒而逃,連茶幾上的手表都忘了拿。身後,是林煦輕輕的嗤笑聲。
林煦重新趴回沙發上,雙臂交疊,将頭埋進手臂裡,燈影将他重新籠進落寞的陰影裡。
奮戰到第二天下午,夏漾終于把接收函翻譯完,又用一整天的時間,将函裡要求提供的資料,一點點翻譯好,回傳給療養院,她終于合上電腦,瞄一眼牆上的挂鐘,五點?又看看窗外的天色,納悶是早上五點還是晚上五點。
天空被灰色籠罩,昏沉黯淡,路燈散發着微弱光芒,無力地抵禦着這厚重的黑暗,光暈在潮濕空氣中暈染開,朦胧又虛幻。
門咔哒一聲打開,崔甯甯推着行李箱風塵仆仆地走進來,一對眼圈黑得瘆人,頭發亂糟糟地捆成低馬尾,她用力踢掉鞋,踉跄着倒進沙發裡。
夏漾剛想進卧室補覺,見她回來,還是這副狀态,開口:“我們崔大編輯這是怎麼了?被劫财還是劫色啊?”
崔甯甯幹着嗓子笑笑:“劫色?恐怕以後老娘得戒色了!”
“什麼?”
崔甯甯,懷孕了!!
婦産科門口,夏漾拿着孕檢單,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這他媽是哪個王八蛋,做事不戴措施,咒他斷子絕孫啊!
崔甯甯坐在長椅上,左手漢堡右手奶茶忙得不亦樂乎。她常年節食,這下總算找到可以放心胡吃海塞的借口,即便這孩子來得莫名其妙,甚至有點糟心,但從壞事裡先挖出點好處占着,本就是她一貫的處世之道。
“兩個半月,”夏漾一屁股在她身旁坐下,瞧着她不停地吧唧嘴,氣得想打人,“你想怎麼辦?”
“我聽你的!”崔甯甯嘴裡塞得滿滿當當,含混不清地應道。
“孩子是誰的?”
“我哪知道?”崔甯甯真的是一腦袋漿糊,她前陣子為一場秀忙得焦頭爛額,已經很久沒出去豔遇過,固定的幾個伴侶裡也都是謹慎的人,絕不會過紅線。
“這事我沒法替你拿主意,我給你爸媽打電話!”
“别呀,寶貝,”崔甯甯趕忙按住夏漾的手機,“你難道要因為這孩子扔下我不管嗎?”
“說什麼鬼話?”
“寶貝~”崔甯甯夾着嗓子撒嬌,引得旁人側目。
夏漾不想跟她在這兒沒下限地糾纏,徑直走向服務台,咨詢流産手術流程。
回去的路上,崔甯甯格外安靜。她倚着夏漾的肩膀,冷不丁問道:“夏夏,你剛才聽到孩子的心跳聲了嗎?”說着,她擡手輕輕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聲音輕柔,“生命真的太奇妙了,他現在還隻是個小肉團,可我卻能真切地聽到他的心跳。再過幾個月,他就會長出小手小腳,然後從肚子裡鑽出來,一點點長大。”
“所以,你想把孩子生下來?”夏漾已經給她預約了手術時間,後天十點。
沉悶的午後,出租車司機冷不丁聽到這番對話,瞬間來了精神,耳朵都豎得直直的,滿心期待着她們接下來的對話。然而,車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再沒了半點聲響。
崔甯甯的父母是做水産生意的,一門心思撲在賺錢上,對孩子的管教極為疏忽。上學的時候,她在外惹出麻煩,就隻會簡單粗暴地用錢來解決問題。崔甯甯從小到大不知道什麼叫低頭,碰着軟的她就捏一捏,碰着橫的她就更橫,直到碰着夏漾,她就成了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