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機沉悶的嗡嗡聲隔着門闆傳來,像惱人的蚊子,在寂靜的夜中肆意侵擾。
夏漾剛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被林煦的襯衫裹住伸不出手,熟悉的氣息鑽進鼻腔。
她眼神驟然一冷,毫不猶豫地扯下襯衫,緊接着,扯過身旁的毯子,随意地往肩頭一攏,将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推門走出卧室。
洗手間裡,林煦赤裸着上半身,寬闊的後背線條分明,肌肉随着動作微微起伏。
林煦察覺到門口的光線有變化,餘光往這邊夠了夠,随即又收了回去。
夏漾看見他臉上的傷,開口:“又打架了?什麼時候能成熟點?”
林煦不言,整個人俯在洗手盆前,用力地絞搓着那件被夏漾吐得髒兮兮的打底衫。水流順着他緊實的手臂滑落,滴答滴答地在地面暈開一片水漬,和着他紊亂的呼吸聲。
他在生氣?夏漾嘴角輕嘲,憑什麼?他有什麼資格生氣?
“我怎麼在這?”聲音因為宿醉變得沙啞,頭疼也在這時變本加厲,像是有無數尖銳的針在腦袋裡橫沖直撞。
“不在這在哪?酒店?還是陌生男人家裡?”林煦瞬間被點燃,沒好氣地回怼道,手上猛地一擰,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在這件衣服上,随後将擰幹的衣服重重地丢進甩幹筒。
夏漾一聽這話,積攢多日的憤怒上湧,隻覺得頭更痛了。她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走。
林煦見狀,心猛地一揪,幾步沖下樓,按住玻璃門,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人拉回來。
冷風趁機從被推開的門縫裡灌進來,夏漾被凍得渾身一顫,寒意瞬間貫穿全身。
“你要去哪?”聲音裡帶着急切。
“放手!”夏漾用力掙紮。
“酒還沒醒嗎?”林煦沒有放手,反而将她抵在門上,反手鎖住玻璃門。
夏漾放棄掙紮,轉而抱着肩膀,眼神冰冷地挑釁:“你現在扮演的是誰?”
“你說什麼?”林煦的掌心落在她的肩膀上,想要幫她攏好滑落的毛毯,這才發現她身上僅剩貼身的衣物,心像是被蜂針狠狠刺了一下,又麻又痛。
夏漾咬牙:“還演?林煦,戲不錯啊,每天裝成家裡沒人的樣子,晚上連燈都不敢開,怎麼,就是為了躲我?”
“夏漾,我……”林煦低下頭,嘴唇微微顫抖,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嘴角的淤青上挂着一道已經幹涸的血痕,淡棕色的眸子裡蒙上一層水汽,可憐巴巴地盯着她。
“說不出口是嗎?”夏漾對上他的眼睛,心底的怨氣忽然消減幾分,意識到不對後她馬上擺更冷的臉,“那别說了。”說着,轉身去摸門鎖。
“一個月,就一個月,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林煦再也無法壓抑自己,慌亂地将人摟進懷裡,聲音顫抖,祈求一般。
他緊緊地抱着她,仿佛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感受着她的溫度,汲取着讓他瘋狂思念的氣息,像個瘾君子
“放開,”夏漾覺得自己的腰快要被他勒斷了,用力拍打他的後背,“林煦,疼。”
夏漾裹着毛毯,靜靜地坐進沙發裡,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林煦則斜靠着櫃子,低垂着頭,直到洗衣機工作完畢,叮的一聲發出提示音。
林煦神情自若地拿出甩幹筒裡的兩件衣服,走進陽台,用衣架将衣服撐好,挂到晾衣架上。
夏漾覺得林煦像個演員,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能輕易撥亂她的心,就像是精心設計好的。
她忍不住想,他到底經曆了多少人,才磨練出這樣的演技?一想到自己也是他磨練演技中的一人,她就滿心懊悔,恨不得狠狠給自己甩一巴掌。
垂眸看到無名指上的戒指,她覺得可笑,伸手去拔,手指蜷曲,又不忍。
“林煦,既然你不願意說,我也就不多問了,咱們之間,還是算了。”最後兩個字帶着哽咽。
林煦努力壓住顫動的嘴角,說:“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
“處理什麼?林煦,說實話很難嗎?還是實話根本就說不出口!”
手機震動,林煦按下接聽鍵,背景很吵,聽筒裡女人的聲音幾乎是喊出來的:“小林啊,去哪了?人來了!别叫人家等啊!”
“好,玲姐,我現在就回去。”林煦挂斷電話,從衣櫃取了件新的襯衫往身上套。
夏漾開口問:“你,你真做了鴨子?”
林煦沒說話。
夏漾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奪過他的外套,抱在懷裡,吼道:“不許去!”眼神執拗地瞪着他。
“給我。”林煦陰沉着臉,幾步上前,伸手就要搶回外套。
“林煦,為什麼?”夏漾情緒徹底失控,身上的毛毯“唰”地滑落,掉在腳邊,她卻渾然不覺。
她死死地抱住外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憤怒與絕望交織:“你缺錢可以找我啊!按之前說的,跟我結婚,我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