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屋子裡面冰玉砌就,水晶妝成,出塵脫俗之感迎面撲來。蕭俊采心中感歎:是我以貌取人!
蕭俊采在屋外晃悠了一圈之後忍住沒進去,回到屋外的矮凳上,靠着手肘,伏在石案上,主人沒來的情況下,自己擅自進入不符合禮數。那獨角仙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背靠着庭院中一棵綠樹呼呼大睡起來,漸漸沉入了睡夢之中。
另一邊,不久前來酆都的貴客正是——文魁星君。酆都的鬼差都知道,文魁星君來酆都隻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月底收陰德,可是現在還是月初啊!文魁星君笑道:“南明公,方才去做什麼了?”他一笑,旁邊的鬼根本不敢笑。
南榮雄略施一禮:“巡查酆都周圍結界,最近附近似乎不太平。星君既然駕臨,何不找人通傳?”能同他傳音的判官和鬼差都在堂上,餘光打量一番,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文魁星君道:“既然神界收回蓬壺島了,帝君的意思是以後每個月三千三百萬陰德,應該不難吧?”
一般來說,完成一隻鬼的輪回轉世,會有一點到十點的陰德,三千三百萬,那至少一個月得處理三百三十萬件案子。而且每隻鬼得審判,得記錄,或輪回,或堕入地獄受罰,一套流程下來平均半天。如今酆都每個月向神界上繳三千萬陰德已經要了他們的老命,又以收回蓬壺列島為名,再加三百萬,使得在場數位判官們眼眸中都是震驚,仿佛在說:“你是來上門打劫的嗎!”當然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畢竟誰不知道文魁星君的意思就是帝君的意思。
文魁星君自然是不會理會他們在想什麼,隻是對南榮雄道:“南明公?”
南榮雄道:“如今三千萬,今後三千三百萬,并非難事,酆都加緊查辦就是。”
判官和鬼差們覺得是自家主子今日頗有不同,甚至心不在焉。文魁星君從中位下來,低聲地語帶欣賞地說:“既不想做酆都王,也不想來神界,帝君愛才他很是惋惜的。”
南榮雄隻道:“多謝星君擡愛。”
文魁星君道:“明公廟的那部分神界就不要了。”
明公廟的部分,指的是作為他的法力來源和給鬼差發俸的那一部分。不過法力也用在建設和維持酆都日常運轉上,其實也剩不下什麼。過去神界會把剩餘的部分拿走,就算如今不要了,也頂不了什麼用!怎麼說呢,反正就是明火執仗呗。
文魁星君心滿意足,臨走之前頗有暗示的說:“明公你似乎對風相的事情有些關注,當然,我不會過問也不會告訴帝君。”
南榮雄當下便明白是什麼意思,細想也對。既然他能猜到商旻是奪取了老風神的神格,文魁星君又怎麼會查不到呢,隻是不知道商旻救下紅漓的事情,他知道多少。送走文魁星君之後,南榮雄讓鬼差繼續押送新鬼進來給判官們審查,自己則去看蕭俊采那邊的情況。
一個幹了蠻長時間的判官問道:“府君怎麼走了?一般府君不是即使我們都走完了,他都在的嗎?”
另一名隻有一半腦袋的鬼差小聲道:“我聽後山守山的牛二娃說,他看見府君帶鬼回來了。”
柳判官道:“這不很正常,府君以前不也是從鬼差幹起來的!”
鬼差道:“哎呀,你聽我說嘛,是坐着花轎來的!直接送到府君院裡了!”
“看見樣貌了嗎?漂亮不?身上用了什麼香嗎?”
“沒看見,不清楚,聽說身上就一股酒味兒!”
衆鬼陷入了沉默:“府君原來喜歡這樣的?”
回到山頂小院的路上,南榮雄發現半道上裂成兩半的轎子,轎子裡的人則不知去向。他心中不安,快速回到院中卻發現蕭俊采正扶在院中石案上面酣眠。獨角仙在院中大槐樹下挖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穴,也躺了進去。
這屋舍是精心準備的,完全按照故人過去的習慣和喜好,不知道為何蕭俊采偏偏睡在院子裡。南榮雄目光幽沉,将蕭俊采扶起來,輕輕一推便打開了屋舍的門。
不過,蕭俊采沒選擇和獨角仙擠樹洞已經很難得了。蕭俊采被放在鋪有灰白色毛氈的玉榻上,少頃,四周萦繞起桂木的香氣。桂香安神,蕭俊采眨了眨眼皮,硬是沒睜開。
太像了,沉睡中的蕭俊采不知道的是,老鬼正凝望自己,眼底波瀾叢生,根本挪不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