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師将那失去孩兒的可憐女子扶上了馬背,那女子時而眼神躲閃,時而目光幽深地瞥着相師。好在相師能識妖魔鬼怪,此女子确實是個凡人,恐怕是悲傷和驚慌充斥了頭腦,才顯得如此遲鈍。那些難民偷偷摸摸地進卑囚 國,相師則正大光明地牽着馬帶這女子回卑囚國内城。
路上,相師問道:“你們為什麼來卑囚國?有沒有人告訴你們卑囚國祭祀月神?”
那女子仍舊把孩子緊抱在懷裡,相師即使問話,她也不答,尤其怪異,相師也不想難為她。馬兒興許是因為背上馱得重量輕,連腳步都輕盈了幾分,他們很快回到了内城。
剛到城東,隻聽得一陣馬蹄聲像石子在地面滾過一般清脆。
“我的相師爺爺!您有大神通,您趕緊去天牢裡面看看吧!”
居然又是苟副衛。他正面色赤紅,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相師眉頭擰起,似乎是覺得這個要求有些無理取鬧:“天牢裡面?天牢裡面怎麼了?犯人跑了嗎?那我可管不了。”
苟副衛不得不苦口婆心地解釋起來:“天牢裡面原是關了幾個可疑的嫌犯,他們不僅殺死了獄卒,還越獄了。”
相師越聽越糊塗:“所以呢?這不是牢官的事情嗎?”
一旁的駿馬也打了個不服氣的響鼻。
苟副衛道:“是樂猰長官找你去的,你就去吧!那幾個越獄的嫌犯不是卑囚國人,而且和難民有關系。樂猰長官都解決不了的事情,隻能求你了!”
相師心下了然,把馬背上的女子托付給苟副衛,立刻朝着苟副衛所指的天牢拔步而去,找了個機會遠離主街,聚步如風,幾乎是須臾間他就來到了那座天牢們門前。
“血腥氣和陰煞氣好重。”相師邁步而入。這時候牢裡面亂作一團,像被人劫了囚一般。門口守衛的獄卒發現相師之後,厲聲喝問道:“來者何人,敢擅闖卑囚國天牢!”
相師尴尬一笑,隐去了身形。
獄卒大驚失色:“見鬼了!”相師繞到他身後,細指輕點他的脖頸,一下子,獄卒又恢複了正常,如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走道裡深暗幽黑,潮氣翻湧。相師自作主張地參觀着卑囚國的監牢。監牢中有些牢房已經空無一人,地上還殘留着一些水漬和血漬的混合物。臨近中秋,涼爽的天氣中還帶着一尾暑氣,可在監牢裡比外面冷了不少。
“快,點數到底是哪些囚犯逃走了!”
“是!”
相師見有人發号施令,過去一瞧,發現不是樂猰後,有些失望。不過,照他的觀察看來,監牢裡方才經曆過一場史無前例的亂局。聯想到方才苟副衛所言,恐怕是天牢這邊關押的難民越獄了。
“抓到了!抓到了!”
“帶過來。”
“你老實點!”兩位獄卒架着一個臉上帶着刀疤,手上穿着鐐铐的囚犯,将他一個人單獨關押進一間牢房。那獄卒松了一口氣道:“這人也不知道怎麼趁亂逃出來的!他是個殺了三四個人的死囚,要是真跑出去了,我們的腦袋就沒了!”
原來不是逃跑的難民,而是死囚。此事奇怪,如果難民出逃,何必把其他監牢裡面的惡人也一并放出來呢?雙方并沒有什麼交際啊。
兩位獄卒給牢房上鎖之後,又道:“還不是城防官帶來的幾個人,他們跑了,還給我們天牢惹這麼多麻煩!我們容易嗎?”
“都是些老人孩子,哪知道他們那麼狡猾呢。”
相師湊到他們面前:“二位,樂猰在什麼地方?”
獄卒順手指着監牢更裡面,燭火幽深的地方:“他在裡頭呢,等等,你……”
等反應過來相師是外來闖入者的時候,相師一點一個,消除了他二人的短暫記憶,教這兩個獄卒茫然當場,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順着所指的地方而去,此處的環境更加逼仄幽暗,牆壁上還有懸挂着各式各樣的刑具,紅晃晃的照明火光就像是鬼眼一樣。相師平常光風霁月,看來很少踏足這些地方,腳步都慢了下來。走了醫活,遠處的牢房裡傳來喑啞的聲音。
“找找還有沒有什麼痕迹,他們逃跑的時候有沒有留下些什麼。”
那聲音透着疲累和掙紮。
相師步子極輕,以至于他來到那群城防衛兵身旁,都沒被察覺。突然,有人餘光瞥到了他,準備抽刀出鞘的時候,卻被樂猰頂了回去:“是相師道長。”
雖然前幾次,樂猰對相師的身份多有忌憚,但是他并沒有忌諱此人來路不明,有必要的時候仍然會尋求他的幫助,想必這一次,也不是簡簡單單的犯人逃獄。
樂猰見相師已經來此,說明了情況。他之前收到了樵夫的通報,說是在平日裡了無人煙的南山上,聽見了有人說話,而說話的内容又恰與連日裡發生的搶盜案有關系。于是他帶人去南山埋伏,在那裡居然抓到了七八個不明身份的外地人,可惜那幾人不是老弱就是婦孺,他們所在的地方,有數量和他們人數不符的炊具和衣物,一旦提起盜匪的事情,他們又顧左右而言他,說起話來颠三倒四,很是可疑,于是就被抓進監牢了。
相師聽罷表示意外:“這麼說,我和百猛将軍去查探驿站的時候,你來牢裡審人了?你們之前就已經抓到那些難民中的老弱婦孺了?”
樂猰正拿着刑具九節鞭,哐得一下抽在地上,似在洩憤:“對,那隻是幾個老弱婦孺而已,原以為并沒有什麼威脅,隻需要從他們嘴裡撬出點東西,結果他們一來,掀起一陣狂暴寒風,竟将牢鎖給震開,七八人團抱一塊,乘着那冷風沖撞了數十獄卒,逃了出去,此作為絕對非人力能及!”
相師陷入思考。樂猰又道:“我找到個東西,不知道是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