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師剛想繼續詢問有關綠鼋的來龍去脈,隻聽小翠又道:“那一日因為下雨,我們行至山谷,遇上了河水暴漲,被困于河灘,正是那綠鼋馱難民們過河,算是幫了他們一個大忙。”
相師松了一口氣,他先前可能以為那綠鼋是故意作亂的,但如果在危難之時,出于救人之心,才告知難民前路有卑囚國,也不算是蓄謀作亂。
“有些人在半路上面死了,又有人加入進來,幾乎所有人都是從東國來的難民。”
柳展婆婆一旁聽的揪心:“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難民呢?”
小翠茫然地搖了搖頭。
相師心中當然明白那些人被魔化,又被淨化過,當地的居民不再接納他們,所以他們才長途跋涉尋找能落腳的栖息地,最後來到卑囚國。相師眼神複雜,同柳展婆婆告辭後,心緒恍惚地回到屋子裡去。
過了幾個時辰,還沒到晚上,門口傳來柳展的敲門聲:“仙師,你在嗎?仙師,你發達了呀!國主要召見你,你看你昨日是不是又幫樂猰長官的忙了,你知道嗎,我隻有撐到殿試才有見國主的機會!你何必自謙,幹嘛不同我們說說——”
須臾間,門被打開,相師身着一襲素白的衣袍,碧簪束起混元髻,腰挂墨色絲縧,更加的風姿絕倫。他在柳展叩門之後,說完話之前,就衣衫完好地開門了,就像是在門口等着一樣。
柳展的興高采烈迅速凝固為呆若木雞:“仙師你這,你沒休息嗎?啊不,叨擾你休息了。”
相師道:“無妨,國主又找我何事?”
柳展道:“又?怎麼又了?難不成國主之前就召見過你?”
相師道:“一些小事而已。”
柳展當場快要變成一隻呆鵝,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但好歹給相師指了指廟外。官家的車馬已經外面等候,相師信步前去,微笑地同柳展告辭。
柳展一路目送,自言自語:“如有在世神人,仙師必定列位其一啊。”
就在不久前,卑囚國的大殿裡,早些回來的百猛與樂猰已經同國主禀告了發生的種種異象。國主眉目緊蹙,聽他二人講述。
百猛道:“國主,相師所指的那處賊寇藏身之所蹊跷的很!末将一行人去查探之時,那破驿館塌的真是時候,差點沒把末将一行人埋在裡面!虧得末将視線開闊,發現了一可疑幡旗,末将一行中竟有一人折在該地。”
國主道:“可有在周圍查探是否埋伏?”
百猛搖頭:“禀國主,已查探無。城東外那地方了無人煙,那些賊寇在那裡顯眼的很,想必他們還有其他的栖身之處。”
國主急切問道:“對了,那相師呢?他回去了。”
百猛道:“不過一膽小道人,末将查探的時候,他躲得遠遠的。”
樂猰瞥了他一眼,很快把視線拿開。國主嘴角抽動,也不評說什麼,但看出似乎有些失望,他屏退了百猛,将目光投向樂猰:“樂猰,你把天牢裡面發生的事情細細說來。”
樂猰領了命令,将抓來的老弱病殘被卷走的事情重複了一遍。随行的監牢守衛也上到殿中,證實了樂猰的話。
“啟禀國主,相師後來判斷那可能是雪中魔靈再現才帶來的異象。”不知為何,樂猰略去了雪中魔靈的谶語。
國主心中疑惑甚多,于是迫不及待下旨,再請相師入宮城。眼前一抹寬袍大袖的身影出現在玉階上,他巾帶飄揚,衣裝勝雪,正是相師。他緩步徐行,步入正殿,讓國主頓覺眼目一新,眼前一亮,歎仙人風姿,若松柏修竹,似檐頂霞光。
樂猰退出殿門,正好與相師擦肩而過,他微微失神,回顧一望,相師的背影沒入殿内。相師已經來卑囚國有些日子了,但今日确實他頭一次改換模樣。唯一不變的就是那嵌的臉上的銅花面具。
相師打了個稽首:“國主,召我是為了那雪中魔靈之事嗎?”
“相師道長,當真是有神算之能!”國主喜出望外,竟下了丹墀,将相師引入座,又略帶尴尬道:“前日你說雪中魔靈一事,小王還不相信,沒想到真的應驗了。雪中魔靈居然混進了天牢中,這可如何是好!”
相師微笑着擡起袖子:“今日就是為了和國主說起此事,我還專門做了些準備。”
國主疑惑道:“什麼準備?”
相師道:“我打算前往驚馬山,消滅雪中魔靈。”他方才的語氣還泰然自若,說起消滅二字,透出了勢在必行的決絕。
國主震驚,脫口而出道:“相師道長馬上就要出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