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帶着一抹瘋狂的惡意。兇殘,嗜血,殘酷暴戾,視生死如遊戲。隐隐滲透出純粹,原始而獸性的殺意。在過去直面妖妃妲己時,我也曾看過類似的眼神,所以我不會看錯!這股惡意,毀滅他人,也毀滅自己。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熱惱之風,要将一切生命都摧毀吞噬,殺戮殆盡才肯罷休。
那些隻剩下本能的執念和獸性的聻鬼,眼神中也具有類似的瘋狂之感。可是那與眼前之人和妲己比較起來,就小巫見大巫了。
“你是誰?誰放他進來的?你們幹什麼吃的?看門的狴犴怎麼不見出聲?”吳将軍似乎也感受了這個人身上傳來的那股令人厭惡和恐懼的壓迫感與殺意,非常不适。他看向白面人,神情十分不善。
“本官是新來這裡上任的判官,你可以叫我文判官。上位知道你這家夥平素蠅營狗苟,陽奉陰違,辦不成什麼正事,特叫我來監督!”文判官淡漠地說道,面無表情。那股令人顫栗的氣勢也逐漸收斂了起來,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錯覺。“吳将軍,你辦事不力。本官今日宣布,你被罷免了。”
我的眼神掃射了周圍一圈,那些鬼卒的身軀也微微顫抖,仿佛剛剛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連父親也面色凝重,将我護在身後,謹慎地看着他。
這個文判官,絕不是普通的鬼怪。
聻鬼。這位新上任的文判官竟然是一隻聻鬼!
鬼死為聻,鬼懼怕聻,就如同人懼怕鬼一般,甚至還要更甚。聻是鬼的天敵!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陰神之軀,所以會本能地厭惡與恐懼文判官的存在。
隻是以往所看見的聻鬼,都隻剩下了一絲殘存的執念,沒有什麼修為可言。所以其帶來的壓迫感與恐懼,都遠遠不及這位文判官。這位文判官的靈智極其完整,幾乎與正常人沒什麼兩樣,身軀亦十分凝實,幾若實質。如果不是那種本能上的厭惡與恐懼感在提醒我們,根本看不出來它聻鬼的身份。
這位文判官的修為,想必至少不在我父親與前世的玉石琵琶精之下。再加上聻鬼詭異難纏的特性,甚至可能比我所經曆過的任何一個敵人都要強。
“你說罷免了,就罷免了?”吳将軍冷笑。“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也不過是一個判官而已,有什麼資格讓本官走人?本官在這裡勤懇工作多年,立下大小功勞無數,香火鼎盛。你有什麼能耐和威望,頂替本官?你又不清楚本地的情況,又有什麼資格評價本官的工作完成得怎麼樣?”
“吳将軍,你本是帝喾高辛氏時期的西犬戎部落首領,世稱吳将軍。你英勇善戰,雖為帝喾所敗,仍然被世人所稱頌,留名于世。因而被封為本地水庸神。”
文判官沒有理會吳将軍的譏諷,而是自顧自地念着吳将軍的人生履曆。吳将軍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譏諷,逐漸變得凝重,甚至是驚訝和冷汗。
“......第一百零一條,這個孩子明明不适合作為陰差,你卻強迫他留下任職。隻因為那些識神天賦強大的人,多有溝通陰司人員的門路,而且這些人修行有路,往往看不上陰差的工作。所以你收取賄賂,把不相幹的凡人拿來替死,濫竽充數。前面說的一百條罪狀,其實都不足道。你卻不知上面讓你培養一百名陰差,那是真真切切有正經要事要辦。你這奴才,好死不死,偏偏在這種要緊地方糊弄上級,豈不是捋虎須!”
文判官說完,從袖中掏出一塊令牌,抓在手中。厲聲喝道:“吳将軍,汝等聽着!這是酆都大帝親下的口谕,讓本官來此監督汝等,務要如期完工。誰敢稍有怠慢,先斬後奏!吳将軍,本官再次宣布,你被罷免了,你服還是不服!”
“酆都大帝!小臣遵旨!”吳将軍聽聞這個名号,全身一震,不敢怠慢,連忙跪下,鬼卒也跪了一地。連父親亦不敢直視,彎下腰去,單膝着地。那葛平安也不敢站立,亦跪下了。
我正要弓下身去,父親卻托住我的膝蓋,輕聲道:“咱們又不是他們這體系的,意思一下,差不多就行了。”
吳将軍接旨完,恨恨看向文判官,低聲道:“原來是關系戶!行,山不轉水轉。咱們以後走着瞧!”
他冷哼一聲,就往殿外走去。腳方踏在門檻之上,動作卻忽然一僵。
文判官的身上,再次掀起那股血腥瘋狂的殺意,令整個大殿上的人動作都為之一滞。
文判官的脖子忽然擰轉過來,雙眼不知道何時變得如血一般通紅。
“誰說.....你可以走了......”
文判官的眼神,一一掃射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它的瞳孔渙散,嘴角咧開一個驚人的弧度。
“你想怎麼樣?”
吳将軍冷冷地回身,與文判官對視,眼神中滿是殺意,顯然動了真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