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懷素攪動着碗裡的混沌出神,小的時候柳硯詞喜歡吃皮不愛吃餡兒,她嫌棄裡面的肉膩得慌,實則是小孩子的吞咽功能不太好,她總吞不下去,她拿着勺子把那白嫩多汁的混沌皮啃得坑坑窪窪,柳懷素看着她,她就雞賊地笑。
柳懷素出身于江南富貴人家,少年時也是一位講究的主兒,偶然間也見過别人吃自己孩子碗裡的食物,他嫌棄得眉頭皺得幾日都沒舒展,後來自己有了孩子,才懂其中的滋味。
柳硯詞反反複複欣賞着自己的傑作,問道:“爹,你到底怎麼了?皇帝又為難你了?”
柳懷素咬了一口混沌,将頭湊過去和柳硯詞一起看幽報,他見她嘴角微微上揚,樂得連連捂肚子。
他問道:“裴家那小子讓你很開心啊?”
柳硯詞點點頭道:“還行吧。”
柳懷素拍了拍柳硯詞的胳膊:“閨女,他以後要是欺負你,你就跟爹說。”
柳硯詞正要回話,卻又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爹幾時擔心過她被人欺負了?
她記得兒時同人打群架,一群人挑她一個人的那種,别人父母都在喊天喊地,也沒見他往自己這邊瞅過一眼。
柳硯詞狐疑地看着他爹,問道:“爹,皇帝要砍你頭啦?”
柳懷素白了她一眼:“是你要嫁人了。”
“嫁誰?”
柳懷素:“姓裴的那小子。”
“哪個姓裴的?”
“你說還有哪個姓裴的?”
柳硯詞愣了一下,随後低下頭“哦”了一聲。
柳懷素見她沒什麼反應,以為是不高興。
他解釋道:“這樁婚事是你娘和裴大将軍十幾年前就定下的,她問都沒問過我,等我從外面回來,婚書聘禮已過,後來我見裴雲徵那孩子長得粉雕玉琢,再見裴大将軍也算是個可靠的,便默許了。誰知裴雲徵那小子從舫西回來後更加無法無天,最近我是越瞧他越不順眼,本想着找個時間把婚事給退的,可是你娘喜歡他,你娘喜歡啊。”
柳懷素說到這猛錘了幾下胸口,衆所周知,孟慧茹當年看上他就是因為他有一副好皮囊。
柳懷素少時也很頑劣,家中生意一概不管,一心想要從政,他聽聞邊陲戰亂,便瞞着家裡從軍,十六歲進戰神騎,十八歲成為帳下軍師,打仗途徑家門時才得知鄰居家姐姐還在苦等他。
他揭開簾子一看姐姐生得貌美賢惠,柳懷素當場就和人拜了天地。
後來他問妻子為何對他情深至此,妻子回:“吾夫貌美。”
吾夫貌美這個評價讓柳懷素得意了好些年,直到裴雲徵出現,他再也不是孟慧茹心中最好看的男子了。
近日孟慧如更是常常把裴雲徵挂在嘴巴,日日問丈夫裴柳兩家幾時成婚,搞得像是她要嫁過去一樣,柳懷素心裡酸得不行。
他繼續跟柳硯詞解釋道:“當然,爹也不是那種懼内之人,爹一直沒有告訴你這件事,就是想着這婚我遲早要給它退咯。”
俗話說丈母娘看女婿越來越喜歡,那麼嶽丈看女婿那就是哪哪都不順眼了。
柳懷素說到底還是舍不得嫁女兒,在他眼裡柳硯詞還是個需要他追着喂飯的小娃娃。
柳硯詞喝了一口茶:“那你怎麼沒去退婚?”
柳懷素厲聲道:“沒等我去退親,裴雲徵那小子倒是先把退婚書送過來了,這可把氣得我夠嗆,我當場就和裴大将軍說婚事作罷,原本裴大将軍再說什麼我都不會松口的,但好巧不巧攻遠侯上門提親來了。”
“攻遠侯?”柳硯詞問道,“他們全家不是住在舫西嗎?”
“早回來了,他家那小子長得跟隻海東青似的,每回看到他,都怕他鼻子能戳死人。”
這麼形容,柳硯詞的腦子裡閃過一個人影,問道:“油頭粉面的?”
柳懷素拍了一下手:“對,油頭粉面的,那小子不知在哪兒見過你,死活鬧着他父母上門來提親,叫我給趕出去了。”
攻遠侯府的世子和裴雲徵都惡名在外,一個打老子,一個打女人;矮子裡拔高個,那還是打老子的裴雲徵略高一籌。
柳懷素一邊在心裡琢磨着和裴家的親事,一邊又在應付這個。
“攻遠侯世子的第三任妻子被打死以後,這家的小子品味也變得刁鑽了起來,尋常女子還看不上,攻遠侯好幾次為他說親,都被拒絕了,這回是他自己主動提及再娶一房繼室的事情,攻遠侯還沒有孫子,巴不得立刻操辦此刻,得知他家兒子看上的是你便舔着臉皮上門求娶,好不要臉。”柳懷素唾了一口道,“在他百般糾纏下我無奈說出你早有婚配一事,那攻遠侯以為這隻是我的說辭,便直接将事情捅到了皇帝那裡。
柳硯詞問:那皇帝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