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去時,攻遠侯府世子還蹲在家門口,看見裴雲徵回來了,立馬跑了過去。
功遠侯一家子原本住在舫西,姜家與其同是貴族,在舫西難免有些往來。
裴雲徵之前也是和攻遠侯世子一起玩過的,那時他在舫西沒什麼朋友,知道功遠侯世子遲早會搬回襄靈城,便對功遠侯世子比其他人熱絡一些,有時候得到一些好東西還會派小厮給他送去,攻遠侯世子也會将得到的新鮮玩意兒送與裴雲徵當做回禮。
一來二往間雖說關系不算太親厚,但功遠侯世子第一次娶妻時,裴雲徵還是去參加了婚禮的。
他記得邊盛伯府的那位姐姐個極其端莊賢惠的姑娘,長得不錯,還煮得一手茶。
裴雲徵很好喝那一口,有段時間為了喝那一口茶,特意騎着馬跑幾條街去功遠侯府,那段時間他和功遠侯府世子勉強還算得上是朋友。
不過這段關系很快就夭折,功遠侯府在世子新婚後的第二個月便舉家搬回了襄靈城,關系至此疏遠。
再過了一年,從襄靈城傳來消息說那位姐姐死了,還是被功遠侯府世子給打死的,裴雲徵恍惚了許久,起初他還不信,特意拜托裴朔好好調查一番,結果得知人确實是在功遠侯府被虐待緻死的。
又過了半年,功遠侯世子打死第二任妻子的消息再次傳來,裴雲徵對此人算是徹底死了心了。
回到襄靈城後,兩家靠得近,裴雲徵每回看見他都不給好臉色,甚至忍不住上前踹他兩腳,不欺負一下他渾身難受。
他揮揮手叫木瞳将狗還了回去。
擦肩而過時,裴雲徵拿斜眼瞟了他一眼,譏諷道:“你這人真有意思,如此心疼一條狗卻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娘子。”
攻遠侯世子讪讪笑了倆聲,抱着狗跑了。
裴雲徵這些日子和柳硯詞怄氣,剛開始一兩天還好,後來渾身不得勁,現坐在提信司肉眼可見的煩躁。
他剛回襄靈城的時候和裴朔幹得那一架,幹到聲名鶴起,提信司官員們說他是大幽第一反骨仔,再後來他進了提信司與衆人做了同僚,衆人又暗地裡叫他卷王,他是真卷啊。
他卷倒沒事,要命的是他逼着大家一起卷。
如今裴雲徵娶了妻子,卻整日愁着一張臉,故大夥兒現在又叫他鬼見愁。
每個人誰都想避着裴雲徵,可裴雲徵偏偏坐在大門口,跟個門神似的,實在避無可避。
這些同僚們最年輕的可以當他爹,最老的可以當他太爺,每天看着他那張愁苦的臉,自己的心情都受到了影響。
中午的時候,裴雲徵從戰神騎練兵回來,老張端了盤瓜子湊到裴雲徵案桌前。
裴雲徵擡頭看了他一眼:“這期的幽報出了?”
老張回道:“已經刻印完畢,在老李那放着呢。”
“嗯,張工辛苦了。”
裴雲徵點了點頭,繼續翻閱公務。
老張站在那還沒走,裴雲徵再次擡頭:“有事?”
老張欲言又止,但為了日後不再這麼提心吊膽,他決定還是為裴雲徵開解開解,畢竟他不高興提信司也沒人高興得起來。
老張說道:“裴工啊,尊夫人是不是生你氣了?”
裴雲徵否認:“沒有啊。”
老張不相信:“你成日拿她在幽報上開刷,她就沒找過你麻煩?”
裴雲徵想起柳硯詞之前的動作,回複道:“有也沒有吧。”
“怎麼說?”
裴雲徵将柳硯詞調換幽報的事情簡短提了幾句,解了老張心裡的一個疑惑。
之前幽報被人調換,這件事可輕可重,怎麼處罰全看上面人怎麼說,裴雲徵雖然是提信司資曆最淺的,同時也是工位等級最低的,但實際上他才是真正的老大呀,所有人都得看着他的臉色行事,更何況幽報裡被編排的又是他本人,老張起初見他火急火燎地在調查此事,後來就不了了之了,甚至都不再召回那些被調換的幽報,任其在城裡流傳,他心中很是疑惑。
現在聽裴雲徵這麼一講述,心裡豁然開朗。
他心道,原來所有人都成了這小倆口打鬧時的玩具,虧他當時還提心吊膽了好些天。
從幽報掉包事件到現在也一月有餘了吧,這倆口子鬧出的事情可不少。
一開始是讓滿城人掀起吃瓜熱潮,後來又鬧出深夜逃婚事件把吳總使吓得整宿沒睡好,再又到沸沸揚揚的搶婚事件,這二人終于把天地一拜,蓋頭一揭,按理說不應該和和美美了嗎?怎麼又唉聲歎氣上了?
老張寬慰道:“夫妻倆哪有不拌嘴的,我年輕的時候也時常和我家那位打架,結果還不是誰也離不開誰。”
裴元徵放下公務冊:“你也經常被妻子毆打?”
他幾乎是下意識就脫口而出了,等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他立刻陰着臉對老張說道:“滾!”
老張眨了眨眼睛,“诶”了一聲立馬就端着盤子滾了。
滾到一半,身後傳來一句:“你若是膽敢出去胡說八道,我就跑去你孫兒學堂将他狠狠胖揍。”
老張捂着耳朵道:“老張我剛才一心磕瓜子,什麼也沒聽見。”
老張簡直不敢相信,大幽第一反骨仔居然是個耙耳朵的丈夫。
哇擦擦擦、懼内啊!
裴朔口中那隻已經被裴雲徵炖掉的烏龜在案桌上爬呀爬,爬呀爬,裴雲徵戳了戳它的龜殼問道:“老龜呀老龜,若是你家娘子這般,你該如何?”
老龜擡起頭看了看他,前面兩隻腿腿一擡,瞬間往旁邊移了移,便再不肯多給他一個眼神。
夜裡裴雲徵又爬上了長水巷的那棵海棠樹。
柳硯詞躺在床上在摳腳,裴雲徵也不知她在看什麼,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趴在床上寫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