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戚香打量了一下房中,這裡也并未放第二張床,難道昨晚孟扶危是在椅子上過的?
月華替她穿好了衣服,晨露端了水來給她淨手淨面,姚戚香邊洗邊想,果然他也擔心被别人知道吧?他也怕别人知道他有隐疾的事吧?
啧,隐疾一事,八成是真的。
拾掇好之後,姚戚香理了理發鬓,帶着兩個丫鬟前往雲栖堂履行今日之敬茶。
新婦過門第一日要認全家裡的人,所以整個孟家說得上話的主子們都會來,姚戚香走到雲栖堂外時,便見幾對年輕的站在兩側,高堂上坐的唯有兩人,一個是她先前見過的孟氏主母常秋蘭,另一個一把胡須樣貌威嚴,應該就是孟扶危的爹了吧?
而孟扶危就站在中間,正在被常秋蘭問話,孟扶危神情平靜,常秋蘭臉上帶着慈愛的笑,看上去應該隻是尋常裝模作樣的問候罷了。
姚戚香步入堂中。
“兒媳姚戚香,見過婆母,公爹,各位長輩。”
常氏笑了,她臉上慈愛的模樣沒改,單獨朝着姚戚香看來,姚戚香對上她的眼睛,隻覺得她那雙眼睛笑裡藏刀。
哎煩,她最煩受人脅迫了,要是她這婆母好言好語哄着她,她或許還真能為她辦些事,心情好了,自然什麼話都好說了。
可這個人,偏偏用了這種她最不喜歡的方式,三番五次的威脅她,還真當她是低門小戶出身的,這麼容易就能被吓住?
橫豎這樁婚事已經成了,她怎麼就不能反悔呢?
“喲,快讓我瞧瞧,真是年輕,真是水靈啊。”一女子忽然靠了過來,拉着姚戚香的手将她上下打量着。
姚戚香也飛快掃了眼她,二十多歲的模樣,穿着身桃粉色的袖衫,生得妩媚可人,她來前也是做過功課的,她名頭上有一位嫂嫂,是二房那邊的,想必就是眼前這位了。
姚戚香笑了笑:“見過嫂嫂。”
孫月瑤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凝,随後又挑了下眉,看着衆人道:“真是的,你們瞧瞧,她怎麼這麼機靈,我還想賣賣關子呢,她這就給猜出來了。”
那麼,貼着孫氏站着的那位,想必就是二房的兒子,她也成跟着孟扶危稱一句堂兄了。
“堂兄。”姚戚香微微點頭,他們到底是平輩,倒也犯不着讓她行禮。
孟極點點頭,并不多話。
姚戚香忍不住打量了孟極一眼,大腹便便,油光滿面,實在令人不想看第二眼。
“來來來,我為你介紹。”孫月瑤拉着她轉向另一邊,指着一個年輕俊朗,朝氣蓬勃的兒郎道,“這是三房那邊的孟檀,這是他妹妹孟安然。”
姚戚香看了過去,還沒看清孟安然是個什麼模樣,那小丫頭便壓低了腦袋,跟着哥哥孟檀一起朝她問候:“嫂嫂。”
人算是認完了,二房和三房隻來了小輩,長輩未來,以後慢慢認也不遲。
這個時候,一名老婦帶着一個女使端着一個盤子上來,上面放着一個精緻的冰紋茶壺,兩個杯子,遞到了姚戚香面前。
她先倒了杯茶呈到了公爹面前,道:“公爹請用茶。”
孟祁柏伸手接過,象征性地抿了抿便放了回去,全程一直冷着臉,連句話也沒有。
常氏好歹還要撐撐面子,這位竟然連這點臉面都不撐一下,真是不中用。
姚戚香暗自腹诽完,又默默去倒了第二杯,呈到了常氏面前。
“婆母請用茶。”
近日天氣已經很熱了,她雖然穿着春衫,但衣裳也很單薄,跪在這硬邦邦的石地上實在算不得好受。
本想着馬上就能起來了,誰承想這常氏竟然沒有接她的茶,反而慢條斯理地往後一靠,徐徐說起話來。
常秋蘭:“今日,你犯了幾處錯,你可知情?”
姚戚香挑起眉毛,下意識就想瞪過去,很快反應過來這裡是孟家,這裡的每一個人,什麼來路,什麼秉性,她全然不知,不是她發作的時候。
于是姚戚香溫溫順順,佯作疑惑:“兒媳不知,請婆母賜教。”
她手裡還端着茶,須臾功夫,手已經有些酸了。
常氏淡淡一笑,道:“你是我孟家的新婦,我自然願意寬厚待你,可孟氏大族,規矩森嚴,今日我若不同你講清楚,難免你以後再犯,為了你好,我還是要句句同你拆分清楚才是。”
……
姚戚香一個字也不想聽。
她跪了有一會兒了,自覺已經給足了常氏面子,現在也是時候起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姚戚香餘光瞥見孟扶危往前動了動……她突然靈光一閃,将身子一歪,連同手中的茶盞一同潑了出去。
茶還熱着,盡數潑到了常氏的裙擺上,倒也不至于滾燙。
常秋蘭猛地站起了身,厲聲:“你這是做什麼?莫不是姚家就是這樣教你……”
姚戚香扶住額頭,虛虛吐了口氣,顫聲道:“婆母見諒,兒媳不是故意的!隻是昨夜……夫君過于體恤,兒媳實在……體力不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