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松風堂的路上,姚戚香一直在想——孟扶危的人來得真及時啊。
怎麼今日,每次她被常氏叫走一會兒,孟扶危便立刻派人來找她了?他是真的怕她與常氏密謀些什麼?
夜色已深,松風堂的路徑上擺着一盞盞竹燈,能清晰照亮腳下的路。
姚戚香走進房中,在幾案邊看見了坐着的孟扶危。
他應是剛沐浴過,尚未幹透的烏發散在身後,褪去了白日裡那件冷色的青衫,隻着裡衣坐着,屋内的燈光剛好能照亮整間屋子,又不過于晃眼,一個個光暈染在他身上,看上去竟分外柔和。
而他英挺俊朗的容顔也浸在這一彎暖色中,好像失了冷淡疏離,有了一些平易近人的味道。
此時此刻,姚戚香才突然有了幾分真實的感覺,她與這個陌生的男人結為了夫妻。雖然不知道以後會如何,不過她已經放言今後随孟扶危心意和離,想來他為了搪塞常氏這個繼母,也不會真和她過一輩子。
姚戚香走了進去,她總覺得對孟扶危的稱呼很成問題,叫夫君吧,好像顯得她有些太熱切了,總叫名字吧,叫别人聽了去也不大好。
“……你找我?”姚戚香說話間還同時掃了眼桌子,桌上空空如也,隻有一個木頭盒子。
看來今晚不是叫她回來吃飯的。
“嗯,坐吧。”孟扶危伸出白玉般骨節分明的手,将那盒子往姚戚香面前推了推,“嘗嘗。”
嘗?
姚戚香打開木盒,一股肉香撲面而來,她這才看清楚,裡面放着的是一隻用油紙包好的燒雞。
……聞起來就很香,她在雲栖堂本來就沒吃多少,這下立時便食指大動了。
可要她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吃燒雞……姚戚香還是有點放不開,這兒也沒個工具什麼的,真要她用手抓?
姚戚香左顧右盼,正想找找附近有沒有什麼能用的工具,便見孟扶危慢條斯理,從袖中拿出一把帶着刀鞘的短刀出來。
他十分熟稔地化開燒雞,從上面剜下一塊來遞到姚戚香面前,還不忘說一聲:“刀是幹淨的。”
姚戚香緩慢接過,心中有些不可思議,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對孟扶危太設防了?
不過長年累月多疑的性格,還是讓姚戚香沒有那麼快放松下來,她總覺得孟扶危說不定就是在用這種手段籠絡她,好讓她不為常氏辦事。
可另一方面,她又覺得孟扶危很不必這麼大費周章,他一開始咬定不娶她不就行了?他可已經位至三司,任太子太傅了,推一樁不滿意的婚事還不容易?
烤雞很酥香,而且還是熱的,表面撒上了胡椒粉,滋味十分不錯。
姚戚香不知不覺吃了好多塊,直到覺得有些膩了才揮了揮手示意不要了。
而孟扶危也什麼都沒說,擦拭了短刀後便讓人撤下去了。
兩人相對,終是尴尬,姚戚香有些不适應這樣的尴尬,便先提出:“我先去沐浴。”
後面的院子一直備着熱水,姚戚香泡在熱水中,滿心都覺得奇怪。
她甚少與外界接觸,身邊更是沒什麼朋友,别家女兒或許有情窦初開的時候,可她至今見過的人也就寥寥幾個,沒有體會過那種滋味。
她根本無人可問,是不是兩個人一旦成了夫妻,不論之前有多麼陌生疏離,便瞬間能如夫妻一般過活起來。
從姚家帶回來的月華與晨露都不是她的心腹,她還要防着這二人叛變,将孟家的事抖落給鄧穗音,她更不可能同她們說這些。
她就是覺得,這孟扶危也有點太自來熟了……他們之間又沒見過,也不是那種順理成章說成的婚事,她是被常氏娶回來氣孟扶危的,這一點她相信孟扶危不可能不清楚。
從一開始,姚戚香就想過種種她會在孟家遭受的冷遇,甚至做好了準備,可孟扶危這樣子一點也不像是要冷着她的樣子……
他們還沒有圓房呢……
姚戚香突然在水中坐了起來,今夜,孟扶危看着就是一副要留宿在此的樣子,他不會要跟她圓房吧!?
姚戚香腦中一片空白。
她混沌了一瞬,想着今後哪怕是和離了,也不會有人信她與孟扶危什麼都沒幹過,如是想着,她又釋懷了,慢慢在浴桶中躺了下來。
行吧,反正這檔子事,她來前也是做了準備的,隻是懷了一絲慶幸,萬一孟扶危真不行,她倒也少了一番伺候。
姚戚香忍不住許願,但願孟扶危是真的不行,今夜留宿也隻是留宿而已。
一炷香時間過後,姚戚香從浴桶中走出,她擦幹身子,換上了寝衣往卧房走去。
卧房已熄了一大半的燈,隻在床榻附近還落着幾盞,剛好能看清腳下的路。
姚戚香一邊擦着濕發,一邊望向已自主坐在了床上的孟扶危。
他不知何時将腰帶松散了幾分,一副随時準備就寝的樣子,隻這樣,他的胸膛便隐約顯露出來,姚戚香忍不住飛快瞧了一眼,不是印象中那文臣清弱的模樣,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