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姚戚香睡得極好,她發現自己自從離了姚家,連覺都安穩了很多。
起身之後,姚戚香問茗玉:“昨日我一個人睡的?”
茗玉一邊替她梳頭,一邊道:“是,公子昨夜過來了,見屋裡燈都熄了,才又回去了,怕吵着您睡覺。”
姚戚香心想,那倒是她的不是了,今日還要讓孟扶危同她一起回門呢,她是不是應該主動去找他一回?
天氣不好,一大清早便淅淅瀝瀝地下着小雨,下個不停,看着仿佛沒有盡頭。
姚戚香最讨厭這樣的天氣,可一想到今日是要回姚家去,那這樣的天氣似乎也很相宜了。
“娘子。”雲韬的聲音在外響起,“公子問您着急嗎?若不急着回門,就先在這邊用了早飯再走。”
孟府坐落盛京最繁華富庶之地,與姚家隔着數條街數道彎,走過去約莫要一個時辰,這一點,姚戚香嫁過來那日已經深切領略過了。
“不急。”姚戚香回着話便出了門。
天色青深,霧蒙蒙的沒有太陽,姚戚香今日穿的是件淺色的綠衫,這綠衫腰間略收,更能襯出女子窈窕的身段來,茗玉給她梳的是婦人發髻,精緻規整,匹配上這令人眼前一亮的新綠,有種别樣的輕快明朗。
她的長相随了她的母親,臉型略帶着絲圓潤,乍一眼看上去會令人覺得溫順柔和,加上她長相偏向乖巧甜美,兒時便是長輩們最喜歡的那種孩子。
即便後來女大十八變,還是脫不離這樣的影子,所以總給人留下單純的印象。
“娘子這身衣裳真是獨特。”茗玉忍不住誇贊,“奴婢甚少見到這樣好看的顔色!”
姚戚香笑了笑,而今京中奢靡之氣鼎盛,人人都喜濃墨重彩,這樣清淡的顔色自然不多見。
這顔色是十幾年前在江南流行的式樣。
是仿着她母親的故衣做的。
姚戚香過去的時候,孟扶危便站在檐下,長身玉立,若非姚戚香很有自知之明,怕是會覺得孟扶危是在等她。
在看清孟扶危今日的穿着後,姚戚香怔了怔——孟扶危今日所穿的長衫,顔色與她身上這件十分相近,若非衣服上的紋樣不同,簡直就像是同一匹料子做出的。
姚戚香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才确認,孟扶危的這件是舊衣,并不是新做的。
這也太巧了,她有些尴尬,她可不是有意要和他穿成一樣的顔色的。
連茗玉都有些驚訝,不過她很好地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絲毫不曾外洩。
“用飯吧。”孟扶危朝她看來,“雲韬從外面買回來的包子,嘗嘗喜不喜歡。”
姚戚香進了屋内,看見桌上那兩籠還冒着熱氣的雪白的包子,這下連她也要忍不住贊歎,自從來了孟家,她的夥食質量可真是突飛猛進。
入了座,姚戚香開始慢條斯理享用早餐,她很久都沒有吃過包子了,以前覺得這東西也不過如此,可眼下的包子皮薄餡大,鮮嫩多汁,滋味當真不錯。
她吃得如此之慢,孟扶危居然也不着急,她悄悄看了他一眼,孟扶危已然吃好了,正側着身子飲用來漱口的茶。
姚戚香想,他平日想必是很忙的,今日為着回門陪她走一趟,應該是要告假的吧?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孟扶危開口:“昨日雲栖堂送來的兩個人,你若用不慣,就送回去,不必顧忌什麼。”
“不用不用。”姚戚香道,“她二人看着還不錯,而且我已經給她們改了名了,留下也沒什麼不好。”
孟扶危聞言點了點頭,也并未多話。他素來便是如此,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總是讓姚戚香覺得自己主動找他攀談這一舉動,也顯得很多餘。
吃完飯已經是日上三竿了,雲栖堂那邊送了些禮來讓她帶回去,沒想到孟扶危也備了好些禮,沉甸甸得裝了幾大箱子。
回門的路上坐的是孟扶危的馬上,比姚戚香昨日出門用的要更大更寬敞,而且裡面的坐墊柔軟又舒适,一個時辰的路,姚戚香走得昏昏欲睡。
她本來就沒有多期待回門這件事,靠在軟墊上晃來晃去,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一句低沉的:“到了。”
等姚戚香睜開眼,隻看見孟扶危已然起身下了馬車,她也緊随其後。
即便姚家對她這個女兒素來不重視,可他們絕對無法輕慢了孟家,尤其是孟扶危。
姚戚香扒着車身出來的時候,就見姚振廷與鄧穗音一雙人就站在門口,臉上挂滿了笑迎他們,一同來的還有姚成碧,以及鄧氏的好兒子姚太初。
姚戚香出了馬車,正打算就着茗玉的手下去,沒想到孟扶危轉過身來扶她了,他對姚家的人很冷淡,即便是姚振廷已經露出了一個笑正要上前問候他了,孟扶危也當是視而不見,轉身将手給她遞了過來。
姚戚香将手搭上孟扶危緩緩下了馬車,她有些稀奇,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孟扶危好像很不喜歡姚家。
這種不喜,不是冷淡疏離,而是帶着一層鮮明的情緒——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