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剛擦黑,姚戚香在去往雲栖堂的路上心事重重。
她覺得今晚孟扶危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哪裡奇怪,就像是……之前,對她來講,孟扶危便隻是孟扶危,他是陛下欽點的三司使,是太子太傅,是她名義上的夫君,可剛剛孟扶危坐在床上看着她的那一瞬間,這種感覺好像短暫地消失了。
孟扶危變成了一個活在她身邊的人……
她第一次在孟扶危臉上看到了除了冷淡之外的模樣,他那會兒在想什麼呢?
轉眼雲栖堂到了,姚戚香眨眼将孟扶危抛在了腦後。
“我來求見婆母。”姚戚香遞話給門外的女使。
那女使看了她一眼,冷淡地回複:“主母已在屋裡歇下了,主君也在。”
姚戚香沒有氣餒,拉着女使的手道:“是婆母親叫我晨昏定省的,昨日沒來已經很是歉疚了,怎好今日再不來?正好,連公爹也一同拜見了。”
女使被她纏得沒有辦法,隻好進去禀報。
常氏坐在屋内,聽見姚戚香過來了還有些詫異,這個時間,她已差不多該準備就寝了,本是不想見她的,可轉念一想,難道是她交代姚戚香的事有了什麼眉目或者岔子?于是又叫女使叫她進來。
“婆母。”姚戚香進了屋,規規矩矩行禮,“兒媳沒有打擾您吧?”
常氏淡淡瞥她一眼,問:“你倒是精力十足。”
姚戚香聽出她話裡的意思,笑道:“今日鐘嬷嬷有些事,離開得略早了些,兒媳這才有時間過來。”
她一邊說話,一邊靠近桌子給常氏倒了杯熱茶,道:“兒媳之所以這會兒過來,是想說婆母交代我做的事,已略有了些眉目,兒媳喜不自勝,想快些來禀報婆母。”
常氏道:“什麼眉目?”
“鄉試考官中有一位姓鄭的學究,雖已近乎賦閑,沒什麼實權,可他卻是其他四位考官的老師,說出的話舉足輕重,隻要他對二郎的印象好,那區區一個鄉試又算得了什麼呢。”
常氏略皺了下眉,随後道:“事情促成之後,你再禀報于我。”
“是!”姚戚香望了眼裡屋,問,“公爹呢?兒媳貿然前來,會否打擾?”
常氏道:“隻要你一心為我做事,孟府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行了,回去吧。”
“是,兒媳告退。”姚戚香出了門。
她離開沒有一會兒,孟祁柏便從後面走出,沉着臉道:“她來做什麼?”
常氏冷笑一聲:“沉不住氣罷了,稍有些動靜便要邀功似的找來,到底是小門戶出身,榆木腦袋。”
孟祁柏看了眼姚戚香離去的方向,沒再說話,往屋裡去了。
常氏抿了口茶,也回屋安置。
這一夜,孟祁柏起了次夜,後來就沒睡成。
而翌日清早,姚戚香早早醒了,她慢條斯理拾掇了一番,卡着點前往雲栖堂,而後,雲栖堂的女使告訴她:“主母今日身子抱恙,還沒起,姚娘子先回吧。”
姚戚香忙問:“婆母怎麼了?身為兒媳我理應進去看看才是。”
“就是普通的頭疼腦熱,沒什麼大礙,不勞煩娘子了。”
姚戚香“哦”了一聲,轉身走了。
她緩慢了理了下發鬓,在轉身之後雙眼中多了絲耐人尋味的笑意——那怎麼不能有個頭疼腦熱呢?昨夜她在那茶水中,放的可是勢如猛虎的量。
她早就從下人那兒聽說過,她那公爹每晚必起一回夜,回後必要喝一盞水。
回去睡回籠覺吧。
轉眼到了趙家開宴這日,孟扶危回來得早,畢竟是去赴宴,姚戚香從前些日子新做的衣服裡挑了一件略莊重些的穿上了,讓茗玉看着随意給她裝點了些簡單的珠翠,便乘車出發了。
馬車裡安靜得很,姚戚香這會兒正精神着,沒有睡覺的打算,忍不住朝孟扶危的方向看了一眼——這兩日,孟扶危都沒來她房裡。
具體地說,是那晚她去了趟雲栖堂回去後,孟扶危便走了,第二日晚上也沒來,姚戚香實在有些猜不出,那天晚上孟扶危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又沒瞧出他有生氣的樣子。
對于孟扶危這個人,姚戚香向來是猜不透的,她沒有糾結太久,在馬車停在趙家門前後便随孟扶危下了馬車。
門口有專人将她們引進了門,姚戚香被引往女席,孟扶危被引往男席,兩人走到岔路,将要分散時孟扶危開口:“有事就來尋我。”
“知道了。”姚戚香嘴上答應着,一邊心裡想她還能因為什麼事去找孟扶危呢?
能自己解決的用不着他,自己解決不了的孟扶危大約也不會向着她。
兩人各自去了各自的席面,等姚戚香到的時候,一張流水席上的人近乎坐滿了,原本熱熱鬧鬧的席面,因為她的出現,突然安靜下來,寂靜無聲了。
這便體現出了高嫁的好處,孟扶危位至三司使,頗得聖心,又兼任太子太傅,這一桌子的人裡面,恐怕也找不出一個夫家官職能壓過孟扶危的,所以她既不必惶恐,也不必自我介紹,更不必向誰行禮以免規矩錯漏叫人拿住了把柄,趙家人既請了她來,便不能将她放到一邊晾着。
姚戚香上前走了兩步,她正準備随意尋一個空位坐下,便有一個年輕女子起身,親昵地挽住了她的臂彎。
“孟夫人來了,早先就在京中聽說了你的名号,卻又聽聞你不常出門,今日能夠見你一面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