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睿斯緩步向前,每一步都像踩在記憶的裂縫上。穹頂破碎的星光投影在他肩頭遊走,宛如無數亡魂攀附着銀白戰甲。
也許曾經,父親也是這樣在這個議政廳裡,一步一步走到皇帝的面前,隻不是父親會跪在皇帝面前的階梯之前,而他是要皇帝血債血償。
“你以為随便編個理由就能抹殺真相?”伊卡睿斯用刀尖挑起老皇帝的下巴,”讓我猜猜,你為什麼要殺死父親,功高震主?”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老皇帝機械喉結發出齒輪卡死的嗤笑,鑲嵌人造鑽石的假牙縫裡滲出黑血,”當年你父親跪在這裡祈求我放你一條生路的時候,脊梁骨都是軟的。”
“那麼成王敗寇,你此時死在我的手中不是也很正常嗎?”伊卡睿斯的刀緩緩下滑,已經抵住了老皇帝的心髒。
唐耀西已經關閉了老皇帝的維生系統,隻要伊卡睿斯将刀捅進這個老蛆蟲的心髒,一切就都結束了。
“再見了,皇帝陛下,如果您泉下有知,見到了我的父親記得向他問好。”伊卡睿斯的手腕用力,鮮血已經順着刀尖湧出。”記得告訴我的父親,瓦西裡德夫.伊卡睿斯幸不辱使命。”
刀尖猛然刺入浮腫的胸膛,伊卡睿斯冰藍瞳孔中倒映着血肉翻卷的創口。他聽見人造肋骨斷裂的脆響,嗅到防腐劑與壞死組織混合的腐臭——這具拼湊了三百零七個器官的軀體,連死亡都散發着縫合怪的惡臭。
皇帝的血正順着粒子刀溝槽滴落,在鎏金地磚上蜿蜒成河,地面上的鮮血上綻開一朵朵藍紫色的量子花——那是摻了永生藥劑的特質血液,在氧化瞬間會迸發出詭異的冷光。伊卡睿斯的軍靴碾過那抹猩紅,粒子刀尖的銀光仍在震顫。議政廳穹頂的星圖投影因能源切斷而熄滅,黑暗如潮水漫過他的脊背。
遠處傳來第四軍團清掃戰場的轟鳴,但一切聲音仿佛被抽離,隻剩耳畔尖銳的耳鳴。
他低頭凝視自己的掌心,那裡殘留着刀刃刺入血肉的觸感——溫熱、粘稠,與記憶中父親葬禮上捧起的骨灰盒截然不同。老皇帝死前渾濁的瞳孔中映出他的倒影:金發淩亂,冰藍色虹膜深處蟄伏着野獸般的冷光。這雙眼睛曾被父親贊歎“宛若星辰般美麗”,而今卻成了撕裂帝國夜幕的利刃。
“結束了。”他喃喃自語,伊卡睿斯恍惚看見父親站在血珀王座旁——還是記憶中的模樣,軍裝勳章叮當作響,掌心托着金玫瑰徽章。
指尖無意識摩挲一直放在口袋中的家族徽章——那朵被荊棘纏繞的金玫瑰。徽章邊緣因常年撫摸早已光滑如鏡,正如那些在暗夜中反複咀嚼的記憶,被歲月打磨得愈發鋒利。
===================================
父親死亡時,他因為沉睡而毫無知覺,等他醒來時,面前隻有李副官,和冰冷的死亡證明。
“父親是怎麼死的。”他的聲音帶着嗚咽,眼淚順着臉頰滑落,死亡證明上隻有一句冰冷的”意外死亡。”甚至連父親的死法都沒有告訴他。
“請您節哀。”李副官不會安慰人,也安慰不了悲傷的伊卡睿斯,功成名就,意氣風發的将軍死在了壯年,李副官作為他的追随者又如何不悲傷。
伊卡睿斯攥碎了掌心的金玫瑰袖扣,尖銳的金屬刺入血肉,鮮血滴落在地,與斯卡蘭的灰燼融為一體。帝國的通告冠冕堂皇——”瓦西裡德夫·羅滿為了保護民衆意外去世”,而真相蟄伏在父親臨終前加密傳輸的檔案中:皇帝忌憚父親在軍中的威望,更觊觎他手中關于”赫利俄斯恒星”的研究。那項能改寫星際能源格局的技術,最終成了催命符。
葬禮是一場荒誕的鬧劇。皇帝的親信捧着鑲滿寶石的骨灰盒,那些用反重力技術懸浮的哀悼花圈,每一片電子花瓣都在循環播放皇帝的悼詞。
頌詞中滿是虛僞的哀恸。伊卡睿斯跪在靈柩前,指尖觸到盒身冰冷的金屬紋路。父親的舊部在吊唁者中沉默如雕像,他們的眼神如暗流湧動——那是仇恨,亦是期待。
“您必須消失在王城。”李将軍将瓦西裡德夫.羅滿為伊卡睿斯準備的通行證交予他的主人。皇帝不會善罷甘休,他在王城就像一個活靶子,等到所有人都忘記了瓦西裡德夫.羅滿可憐的養子,就是伊卡睿斯長眠地下之時。
“請您不要辜負了将軍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