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十七分,監控畫面突然輕微晃動。路悠悠瞬間坐直身體,手指迅速放大圖像,雪地上,一串新鮮的腳印蜿蜒而至。
她的呼吸不自覺地放輕。
幾秒鐘後,一隻雪豹緩步走入鏡頭。
如果不是處境危險,路悠悠是絕對不會無功而返的。不過這次,算是幸運眷顧,它來了。
銀灰色的皮毛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澤,它低頭嗅了嗅三腳架,琥珀色的瞳孔在夜視模式下泛着幽綠的光。路悠悠屏住呼吸,指尖懸在截屏鍵上方。
雪豹忽然擡頭,直視鏡頭。那一瞬間的野性與威嚴透過屏幕直擊心髒。它停留了足足十秒,才轉身躍上岩壁,矯健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活動了一下熬夜久坐的肩背,路悠悠長舒一口氣,立刻将視頻片段打包發送給曲項。
一段夜視鏡頭也許隻會在紀錄片裡出現幾分鐘都不到,但是路悠悠嚴謹的工作态度要求她絕不可以馬虎,要是這次沒有拍到想要的畫面,她不介意再往上面走一走。
好在目标已經達成,明天再上山取回設備。路悠悠打了個哈欠,準備睡了,要是沒守到這個畫面,她能熬上一整晚不阖眼,第二天就是正面剛上一隻雪豹,她也得拍到想要的素材,可見其毅力非凡。
熬夜的後果就是路悠悠直到中午十二點多才睜開酸痛的眼睛,是誰趁着她睡覺用拳頭給了她左右兩隻眼睛各一拳嗎,不然怎麼會這麼痛。
這年紀一上來,熬個大夜都跟讓人打了一頓似的。
她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頂着被枕頭蹂躏成雞窩的頭發,去衛生間洗漱,青檸的牙膏味道從嘴裡炸開,電動牙刷的嗡嗡聲把牙齒和牙刷軟毛之間的摩擦聲徹底掩蓋住了。
發絲從熱風下肆意翻飛,路悠悠終于把自己收拾出來了,又恢複了一貫的冷傲模樣。
山下,向導收到了曲項的彙款,現在熱情的不得了,“老闆,你來這就隻是為了拍雪豹啊,那多沒意思。咱們這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呢。”
“比如呢?”路悠悠此行的目的一是拍攝素材,二就是出來走一走,散散心,不急着回去,好讓何女士先不要三天兩頭就把相親對象塞給她,再左右逢源的人也照顧不了這麼多的人情往來,路悠悠不禁又在想,這些人都是她從哪裡找來的…
向導搓了搓手,眼睛一亮:“您覺得滑雪這個項目怎麼樣,我這有個金牌教練的電話,技術絕對…”
“還是算了,我不太感興趣。”路悠悠把相機裝進背包,确保所有設備都已經收置妥當。
滑雪看似刺激,但是仍然是一個危險項目,為了工作和熱愛的事業可以冒險,但這個時候的路悠悠顯然很惜命。
她的視線轉向這片雪山,蒼茫,壯闊,取回設備已經下山的此刻,正是黃昏時分,起伏的白色山巒和昏黃的天際線剛好割裂成兩種景象。
她不由得想起尚且還青春年少時看的一部電影:
黃昏時分,時空交錯。
請不要忘記我的名字。
我怎麼記不清你的名字了?
人生中某個令人感慨的時刻,路悠悠偶爾會想起他的名字。那個驚豔了她一整個青春的人,也随着青春的結束,徹底消失在她的人生當中。
如果暗戀有輪廓,那大概就是他的背影,永遠清瘦的,背着一個黑色書包的背影。
起初,路悠悠注意到他時,他很瘦,個子也不太突出,在班級裡也就是中等的個子。
直到他升入高三,路悠悠高二時,他才開始像拔節的竹子一樣往上竄,前後僅一年多的時間,他約摸長了得有十厘米。
一段時間不見,路悠悠就驚訝于這個人的變化。她喜歡觀察他,有時走在他身後,看這個人在行走的背影,站在開着窗的樓上,看這個人行走的背影。
好像永遠都是背影。
時過境遷,往事如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