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天,陸小柏和衛靜迅速打成一片。教室裡人漸漸多了起來,高一一班果然藏龍卧虎。柳悅君因為遲到,和同樣晚到的程毅被安排在了第一排,她看起來安安靜靜,但眼神裡有股不服輸的勁兒。全校第一名吳維沣一踏進教室,立刻引來一陣小小的騷動,這人不僅成績好,長相也挺拔,走路都帶着風。辛辰、鄭華、餘和也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各有各的氣場。
喧鬧聲被一個身影打斷。班主任李自強來了。他架着副黑框眼鏡,個子挺高,接近一米八,但背有點駝,手裡還常年拿着一個保溫杯。他走進教室,環視一圈,清了清嗓子,那件萬年不變的短袖配西裝外套顯得有些滑稽。
“我叫李自強,你們的班主任和數學老師,兼校保衛科科長。”他推了推眼鏡,語氣嚴肅,“那些想在學校裡打架鬥毆、抽煙喝酒、談戀愛、染發燙發的,最好都收斂點。别讓我抓到,否則後果自負!”
陸小柏聽得直撇嘴,在嶄新的筆記本上飛快寫下一行字:“這開場白,确定不是威脅?”寫完推給旁邊的衛靜。
衛靜低頭一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教室裡格外明顯。
李自強眼神銳利,手指一彈,半截粉筆頭精準地飛向教室後排,不偏不倚砸在正趴着打瞌睡的李想頭上。
李想猛地驚醒,觸電般坐直身體,揉着腦袋,一臉茫然地看着講台:“啊?老師,怎麼了?”
“李想同學,看來我的課很催眠啊?”李自強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沒有沒有,老師您講得特别精彩!”李想連忙擺手,臉上寫滿了尴尬。
教室裡鴉雀無聲。衛靜吐了吐舌頭,趕緊低下頭,在陸小柏的本子上回了一句:“我猜他年輕時肯定扛過槍,打過小日本,不然哪來這殺氣。”
陸小柏看得差點憋出内傷,拿起筆,文思泉湧,刷刷刷寫下一首打油詩:“是強哥強的很,偷槍打日本,日本投了降,強哥得表揚。表揚得的多,強哥扭秧歌,秧歌扭得圓,強哥滾鐵環,鐵環滾的遠,強哥當老班……”她中考語文接近滿分,寫這種東西簡直信手拈來。
衛靜湊過來看完,眼睛瞪得溜圓,悄悄豎起大拇指:“小柏,你這韻壓得,絕了!”她也來了興緻,趁着李自強在講台上滔滔不絕地介紹學校和班級情況,埋頭開始了自己的創作。
陸小柏豎起耳朵聽班主任講話:“……你們這一屆,是署光中學曆年來入學平均分最高的一屆,學校寄予厚望,直接劃為重點班培養。吳維沣、鄭華、餘和、程毅,你們幾個都是達到重點高中分數線的,選擇我們署光,是我們的榮幸……”
“當然,陸小柏、衛靜、戚枳光,你們幾個成績也很突出,要繼續努力。”
聽到戚枳光的名字,陸小柏的目光下意識地飄向窗邊那個位置。男生正低頭翻書,陽光勾勒出他清瘦的側臉輪廓,長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安靜的陰影。想起自己昨天那句“豪言壯語”,陸小柏臉上有點發燙。
李自強果然話鋒一轉,開始敲打:“但是!進了我的班,以前多厲害都沒用!都給我老老實實做學生!那些追星的,搞什麼玉米涼粉的,頭發染得五顔六色的,趕緊給我弄回去!”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班,“還有,别以為上了高中就心思活絡,想搞對象談戀愛!被我發現一個,開除一個!聽懂了嗎?!”
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
“聽懂了!”全班同學異口同聲地回答,聲音洪亮。陸小柏也跟着點頭,心裡卻有點發虛。
這時,衛靜把筆記本推了過來,上面是她的“大作”:
“光哥強的很,偷槍打日本。日本投了降,光哥得表揚。表揚得的多,光哥扭秧歌。秧歌扭得圓,光哥滾鐵環。鐵環滾得遠,光哥進一班。一班有個人,光哥丢了魂。誰偷他的魂,同桌這女人!”
陸小柏從驚訝到嘴角抽搐,最後簡直想捂住衛靜的嘴。這要是被戚枳光看到,她還怎麼做人?她趕緊搶過本子,飛快寫下一行回敬:“卧梅又聞花,卧知會中天。遙聞卧試水,易投達春綠。”
“叮鈴鈴——”放學鈴聲總算響了。
李自強丢下一句“吳維沣,餘和,找幾個人去搬新書發一下”,就拿着他的寶貝水杯揚長而去。
教室裡瞬間恢複了活力。陸小柏把筆記本推給衛靜:“靜靜同學,麻煩朗讀一下這首詩。”
“行啊,那我讀完,你也得讀我寫的。”衛靜笑得像隻小狐狸。
“沒問題,隻要你敢大聲讀出來。”陸小柏一臉笃定,料定衛靜看不出這首藏頭詩的玄機。
沒想到衛靜真的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還真就抑揚頓挫地念道:“卧梅又聞花——,卧知會中天——。遙聞卧試水——,易投達春綠——。”
陸小柏憋着笑,等着看衛靜出糗。
結果周圍幾個男生居然開始鼓掌:“衛靜,讀得真好聽!有感情!”
“以後班裡詩朗誦就你了!”
陸小柏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這群學霸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韓寒這首著名的自嘲詩都沒聽過?
就在這時,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劉冠軍突然推了推眼鏡,慢悠悠地開口:“衛靜同學,詩是好詩,不過用詞首連起來罵自己,你倒是第一個。”
教室裡靜了一秒,随即爆發出一陣哄笑。衛靜愣住了,看向劉冠軍:“什麼意思?”
劉冠軍慢條斯理地解釋:“這首詩每句第一個字連起來就是——我、沒、有、文、化,我、隻、會、種、田,要、問、我、是、誰,一、頭、大、蠢、驢。”
“啊?!”衛靜的臉瞬間變得通紅,猛地轉頭怒視陸小柏,“陸小柏!你太壞了!”
陸小柏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出來了。
衛靜氣鼓鼓地把自己的那張紙塞給陸小柏:“那你也讀!快讀!”
陸小柏被她推搡着,沒辦法,隻好拿起那張紙,紅着臉小聲念:“光哥強的很,偷槍打日本……”才念了兩句,她自己都覺得尴尬得不行,一把将紙揉成團丢給衛靜,“什麼鬼東西!不讀了不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