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蕪覺得自己對和别人之間界限感的堅持已經到了過分極端的地步。
她生怕自己身邊的人,尤其是朋友,會幫了她太多忙,以至于她不知道怎麼和他們平等相處了。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會避免。
又模模糊糊講了兩句話,梁徹身後的門被人推開,陳巧祯的臉露了出來,季蕪看到覺得好笑:“你也是怕我丢了嗎?”
梁徹:“……”
陳巧祯:“?”
她隻是喝酒喝着喝着回過神來,發現原本在她旁邊坐着的季蕪出去打個電話到現在還沒回來,而原本在她對面坐着的梁徹,也不見了。
可能是其他人太投入了,沒人發現,陳巧祯本着一點微妙的心思,從座位上起了身,徑直往門口走去,看到透明玻璃後兩個交談的人影。
平心而論,梁徹是長得好看的,身上沾點混不吝的帥氣,但好像在低頭看着季蕪時,多了點溫柔的意味。
陳巧祯沒多想,覺得是自己酒喝多了看花了眼,便橫沖直撞地走過去拉開了門,聽見了季蕪這樣一句話。
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季蕪又開了口:“我等會先回去了,明天有點事。”
陳巧祯的腦子便順着她問:“什麼事?”
“回趟佳州。”季蕪簡短道。
這個話一出來,兩人或多或少都明白了,也不會去追問回去幹嘛,就梁徹忽然說了一句:“那我送你。”
季蕪張了張口,心想這人對于送她這件事也是蠻執着的,她正想拒絕,就被陳巧祯搶了先:“你為什麼要送她?”
梁徹一頓,正想回答,就聽她下一句話蹦了出來:“要送也是我送,我才是阿蕪最好的朋友。”
梁徹:“……”
季蕪:“……”
她終于發現陳巧祯這是喝醉了,這情況她自己一個人先回去也不太放心,便問:“你還要繼續喝嗎?”
陳巧祯笑了笑:“可以啊!”
“……”季蕪朝裡輕輕擡了擡下巴,向陳巧祯示意道:“你現在轉身,回去,和他們說,我們要走了,然後出來,找我。”
季蕪好像在照顧酒鬼似的放慢了說話速度,還特意停頓了好幾下,然後梁徹果然就看到陳巧祯跟随着她的“指令”轉身走了進去。
梁徹稀奇地停留了兩秒,又轉回來說:“我怎麼覺得你已經習以為常了?”
季蕪無奈地笑了下,算是默認。
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她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給某個人回複了消息,然後陳巧祯就提着包走出來了。
那一瞬間還有點懵,瞪着眼睛問:“我怎麼出來了?我還不想走呢……”
“你想。”季蕪沒給她反悔的機會,上前拿過她的包就要擡腳往外邊走,還不忘問一句梁徹:“你要和我們一起走嗎?”
梁徹已經跟了上來,在她旁邊低低地應了一句:“嗯。”
季蕪覺得自己找到了個“肯幹活”的好幫手,送陳巧祯回家的路上比以往輕松多了,就是醉鬼一路上都在锲而不舍地問她“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她實在受不了,打電話給叔叔阿姨後直接就把還在絮絮叨叨說話的陳巧祯塞進了家門,對着終于安靜的世界狠狠松了口氣。
梁徹的笑聲在她身後傳過來,季蕪頓了下,轉身問道:“你怎麼回去?”
梁徹走到一旁按了電梯:“我先送你回去。”
“你不用送我回去,我……”
“太晚了。”
“不是。”季蕪跟着他走進電梯,正想和他解釋陳聲會來接她,但梁徹像是不想給她說話的機會,忽然接起了一個電話。
她默默地又把話吞了回去,電梯極速落下,走出小區的一路上季蕪都在找機會,但一直走到了小區門口梁徹這電話才挂斷。
電話聲停止的那一秒鐘,陳聲也出現在了她的視野裡。
季蕪頓時有點郁悶。
因為不知道為什麼,陳聲一直不太喜歡梁徹,之前的僅有幾次的碰面都有點“不歡而散”的味道,而梁徹對于他的态度倒是有點過于溫和了。
兩人仿佛在彼此面前翻了個面兒,而季蕪就站在中間,無言以對。
在任意一方開口之前,季蕪搶了先,難得帶着點着急忙慌的意味:“我剛就想和你說,陳聲會跟我一起回去,不用送我——我給你打的車,上去吧。”
幸好季蕪有先見之明,剛剛走出來趁着梁徹在打電話時就先打了車,這會随着說話聲停到了他們面前,季蕪趕緊把後門打開,然後把梁徹推了進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再見。”
車子絕塵而去時,季蕪幾不可察地松了口氣,回過頭發現陳聲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正在垂眼看她,眼睛好似落了點笑意。
季蕪敷衍地推了下他:“笑什麼?回家。”
陳聲慢騰騰地跟着她往前走,十分不經意地開口道:“你那麼着急讓他走做什麼?”
“……”
季蕪心道這人怎麼還不領情,于是擺擺手道:“你要是那麼想見他的話,我把他給叫回來。”
陳聲:“……”
他默了半晌,吐出一句:“你好好說話。”
“我在好好說話。”季蕪繞開路邊的井蓋,順便扯了一把陳聲,想起什麼便說:“明天我回趟佳州。”
陳聲聽到“佳州”這個字眼時愣了一下。
照理說季蕪除了特殊的那一天都不會想回去,他正想開口問,季蕪的後半句話就說了出來:“明天你又要一個人在家了,想想是有點可憐。”
“……”
陳聲沒理會她這句打岔,十分八風不動地問了下去:“你回去是有什麼事嗎?”
“有一點事。”季蕪明顯不想說。
陳聲退了一步道:“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行。”季蕪沒什麼語氣地拒絕了。
一般到這種時候,别人說什麼都沒用。
陳聲沉默半晌沒說話,季蕪停下來,随手攔了輛出租車,把往前走的陳聲輕輕拉了回來,打開車門讓陳聲先坐進去,她再坐到旁邊位置上跟司機說了目的地後,才似乎歎了口氣道:“我明天不一定趕得回來,你不是還要上課麼?”
陳聲默了默:“你不用嗎?”
“我不用。”
“……那公司呢?”
“已經加了這麼多天班,這公司又不是真的吃人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