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掌櫃又是道謝又是笑,落座後:“小的帶來二十壇米酒,自己釀的,一向定的是上好米酒的價,老主顧也都認可,經常買。本打算下月初送來,今日有給您請安的機會,便一并帶上了。您問的時候說隻有擺着的兩壇,正是因為這一節。”
顧月霖不以為意,“沒事兒,我一年也就喝幾次酒,今日隻是臨時起意,幾個酒窖都空着,想擺上一些,平時廚房做菜也用得上。”他總不能說是留着出不了門的時候上上下下喝酒解悶兒。
“逢年過節時您嘗嘗吧,看看有何不足之處。”何掌櫃笑容誠摯,“酒的叫法很多都混着,比如米酒也叫做黃酒、料酒,優劣取決于用的米、小麥等等,也取決于手藝,小的想往後一直為您當差呢,想精益求精。”
“行啊,回頭好好兒喝幾杯。”
叙談一陣,何掌櫃起身,要去内宅請安。
顧月霖道:“太太不大舒坦,能見你是最好,不能見也别往心裡去。”
“小的明白。”
何掌櫃到正房之前,堯媽媽得了傳話,先一步到正房通禀。
蔣氏冷着臉說不見。
堯媽媽不動聲色,到院門外見到何掌櫃,客客氣氣地說太太不舒坦,這會兒剛睡着。
何掌櫃見到蔣氏的次數本就不多,不得不按禮數走過場罷了,聞言隻覺輕松,高高興興回了城裡。
當晚,劉槐一個徒弟送來一張明細單子,“小人的師父正忙着腌魚,實在騰不出手,但他想着您理應看看調料方面的銀錢是怎麼用出去的,因而派小的送過來。”
“行,我瞧瞧。”顧月霖和聲道,“出不了錯,隻管去忙你的。”
“是。”
恰在此時,阿貴在門外通禀,趙媽媽來了。
顧月霖嘴角一牽,“請。”
趙媽媽進門來,規規矩矩地行禮,非常識相地開門見山:“奴婢自知該告訴您一些蹊跷之事,隻是也不知曉原委,隻求您聽了别疑心奴婢有所隐瞞。”
“說來聽聽。”顧月霖斂目看着手中紙張。
單子上整整齊齊地列着香油、鹽磚、土堿、花椒、茴香、大蒜、幹姜、栀子、薄荷、莳蘿等的價格和買入斤兩。
他揉了揉眉心。
翻醫書的時候見過莳蘿,隻當是一味藥草,原來也與陳皮姜片一樣,可入藥也可做調料。
趙媽媽飛快地看看室内,見再無旁人,便斂目看着腳尖,低聲道:“太太之所以忽然發作起來,是在您讓辛夷物色外院人手的前一日,收到了一封信,成安送到正房的。
“那封信,奴婢猜着是魏家二小姐寫的,信中還有一幅魏二小姐的畫像。
“看完信,太太捧着畫像看了很久,也哭了很久。”
顧月霖眉心微動,“說下去。”
“那幅畫像,奴婢看過,特意瞧了瞧題字落款,不然也不知畫中人是誰。”趙媽媽擡頭望一眼顧月霖,走到書案前,語聲低至隻有顧月霖能聽到,“魏二小姐的容貌,與太太有八分相似。”
顧月霖劍眉一揚,又微微一蹙。
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母親偷空生了個别人家的孩子?
不可能。
母親離府時日最長三兩個月,都是外祖父外祖母病重病故之時,超過三個月的情形沒有過。
就算她年輕時有瞞天過海的本事,如今想與女兒團聚,她也不該言之鑿鑿地帶他嫁入魏府。
顧月霖深凝着趙媽媽,眼神竟是分外平靜:“所有可疑之事,全部告訴我。不然,我也不知會做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