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不上,好生當差,凡事跟劉槐商量着來。”
“奴婢謹記,凡事聽從劉管事安排。”趙媽媽告辭時,很有種得了解脫的意思。
辛夷景天見她回了内宅,忙返回來,奉上一壺熱茶。
顧月霖與其說是冷靜到了極點,倒不如說根本沒有真實感,從頭到尾置身事外。
這是極難消化、面對的事。
而且,蔣氏生産之際,周全成安有心也無法介入。當年如果真如自己猜測,邝媽媽才是關鍵。
他寫下邝媽媽詳細住址,交給兩名心腹,“明日過去踩點兒,晚間等我彙合。”
“是。”
“沒事了,早點兒歇息。”
顧月霖獨坐良久,繼續看劉槐寫的單子。
香油一斤最低二十文到最高六十文五個價位,劉槐買的是三十四文的十五斤,四十文的十五斤;
鹽磚一斤十文,買入二百斤;鹽一斤七文,買入五百斤;
土堿一斤十文,買入一百斤;
花椒一斤五十文,買入二十斤;
胡椒一斤一百三十文,買入十斤;
川椒一斤八十文,買入二十斤;
茴香一斤三十文,買入五斤;
大蒜一斤十一文,買入二百斤;
幹姜一斤六十文,買入五十斤;
栀子一斤十文,買入十斤;
薄荷一斤二十文,買入十斤;
莳蘿一斤四十九文,買入三十斤。
這樣看,用到莳蘿的地方不少,顧月霖以往卻一無所知,可見身邊沒有真正的吃貨,都沒興趣探究菜肴的做法配料。
單子末尾标明,合計十八兩六錢三十文,實付十八兩三錢。足夠半年所用,若添置過多可照價退還。
列出的不少,實際要用到以千斤計的禽魚肉蛋腌制、後續要添置的蔬菜腌制,以及平日三餐所需,花的這十八兩三錢,已經是劉槐精打細算過了。當日顧月霖給他買調料的錢大約二十兩。
顧月霖思忖一陣,取過筆墨箋紙,寫下回複:香油、胡椒、川椒、土堿以單中所列各添一份,銀錢到賬房支取。
香油多存一些,廚房的人就能省些榨豆油的工夫。
胡椒川椒入菜,顧月霖感覺很可口,仆人裡說不定有不少同好。
土堿既可用做烹調,又可用來清洗衣物鍋碗瓢盆,買再多也不愁沒地兒用。
顧月霖又鋪開一張毛邊紙,寫下明日給木靜萱的差事:
小麥三十石,取價六百八十文;
大麥二十石,取價三百九十文;
粟米二十石,取價六百四十文。
如此,存的糧食綽綽有餘。
而追加的這一萬零五百斤糧食,加上四兩多銀子的腳價,也不過四十五六兩。
還不夠蔣氏想要的大絨半匹之價。
她所思所想,已經不在顧月霖能了解理解的範疇。
魏二小姐相關的事,一觸及就是千頭萬緒,又做不到不去想。
顧月霖到了庭院中,來回踱步到後半夜,仍是全無睡意,坐到書案前,寫了一些備用的信件。
翌日早間,辛夷景天一早出門。
給劉槐、木靜萱的差事,顧月霖命阿金代為派出去,又交給阿貴一封信,“莊子上的楊管事要是這兩日前來而我不在,把這封信給他。”
用過早飯,沐浴更衣,打坐半個時辰後,他心神靜下來,躺到床上放空思緒,沉沉睡去。
申時,顧月霖起身,穿上最習慣的玄色深衣,策馬進城,到城南一家客棧要了兩間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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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媽媽住在最尋常可見的三間小四合院,大小一如尋常門第裡撥給閨秀、妾室的小院兒。
她的兒子兒媳開了一個小酒館,需得常年起早貪黑地經營,如此,三歲大的孩子長期由她帶在身邊。
這晚,酒館仍是到子時左右打烊,夫妻兩個回來,看一眼睡在邝媽媽房裡的兒子,草草用過飯,回房歇下。
邝媽媽随之歇下,留了一盞燈。帶孩子從不是輕松的事,她很快入睡,卻又很快醒來。
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熟悉的輕微搖曳的燈光。
一轉眼,便吓得險些驚跳起來。
床一步開外的距離,俊美至極的少年人坐在椅子上,意态閑散,似笑非笑。
也許正因他過于俊美,在這樣的深夜猝不及防出現,令人感覺失真,叫人心驚膽戰。
“四、四、四少爺?”邝媽媽用了些時間才磕磕巴巴地出聲,用的仍是在顧府時的稱謂。
“認得我,很好。”顧月霖語聲和煦如春風,“我帶了人手過來,讓你兒子兒媳睡得沉一些。你孫兒亥時醒來,近子時入睡,最少也得過一個時辰才醒。”
邝媽媽聽出的言外之意不少,抖着手穿上棉襖外衫,要下地行禮。
顧月霖擺一擺手,“我不請自來,你不用遵循待客之道,勞煩你猜一猜,我要唱哪一出。”
邝媽媽眼神閃爍不定,猜測頗多,也就等于毫無所獲,不敢回話。
“狸貓換太子的戲,唱了百千年。”顧月霖語聲裡的溫度一點點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絲絲縷縷的寒意,“我懷疑,十六年前,你幫太太唱過相似的一出。今時今日,你不說實話,我幫你換一對兒子兒媳,捎帶着換個孫兒。你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