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镖頭對外人的說辭,把那樁慘案說的有鼻子有眼,話裡話外的,将過錯推到了李進之和齊氏兄弟身上。
李進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孤身去找總镖頭的死對頭,達成默契,從江湖規矩、報官兩條路入手,先均分了總镖頭的财産,再将之送進大牢。
總镖頭最終承認,是李二老爺以權壓人,在船上動了手腳,目的正是除掉李進之及其兩個至交,其餘人等隻能算時運不濟。這份口供不曾外宣,直接呈報皇帝。
皇帝沒直接發落,隻是傳了道命李進之回家族當家做主的旨意。
李進之回到李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二老爺的雙腿打折,令其癱瘓在床,其後疏通禦史言官,緻使李家爵位被廢黜。
李老太爺沒用他出手,直接氣死了。
李進之詳查當年雙親被逐出家門的經過,所有涉事之人,一概以家法懲戒,終生禁足。
不到一年光景,李家男子再無人為官,考取功名的亦被斷了前路。
末了,李進之微笑着,“當初找的總镖頭的死對頭,是威遠镖局的譚總镖頭,他跟我合夥,我樂意之至。一晃眼就到了如今。”
君若沉默着,連喝了兩杯酒,緊蹙的眉頭才略略舒展,歎道:“流言太可怕了,李家發送你那次,人們都說是你炸死,害得李二老爺鬧了天大的笑話,皇上覺得他被輕易愚弄,不是做官的材料,才一再遷怒李家。你怎麼不解釋清楚?”
李進之耐心地解釋:“皇上的意思很明顯,要麼我由着性子懲戒仇人,要麼我告禦狀,按律處置謀害我至交、至親的人。算算賬,到最後一準兒是李家功過相抵,傷不到根本,我卻要落得個背叛家族不念恩情的名聲,那就不如跟皇上心照不宣,自己動手,好歹解氣一些。”
君若不了解皇帝,先前自然考慮不到,這會兒深以為然,“比起頭号土匪流氓,六親不認骨肉相殘的名聲更糟糕,那樣一來,你這一輩子就真毀了。”
“洛兒,”顧月霖下巴點一點她的酒杯,“跟你進之哥哥喝一杯。”
“嗯!”君若對李進之哥哥端杯,“進之哥哥,往後咱倆不是冤家對頭,隻是兄妹。以前給你添堵的事兒我就不說了,往後由着你可勁兒找補。”
李進之的笑容沒了寂寥清冷,隻有切實的愉悅,“小兔崽子,不氣人的時候是真乖。得,我最缺的就是你這麼個活寶妹妹,往後看誰不順眼了,跟你竹園這三個哥哥說,别總自己出頭。”
“好!”君若明眸微眯,笑得現出小白牙。
兩人一飲而盡。
正在這時候,貓在地下書房看書的沈星予上來了,察覺到君若和李進之相處的轉變,欣慰之餘打趣君若:“今兒怎麼想開了?”
“隻許你們兄弟之間不打不相識?”君若振振有詞,“我跟進之哥哥也是不打不相識,隻是掐架的時間長了些罷了。”
沈星予哈哈大笑。
翌日一早,熬得香濃的臘八粥擺上飯桌,随上冬筍臘肉、醬牛肉、辣白菜、酸辣黃瓜條和幾色醬菜。
正如昨日說好的,君若和蔣氏做了加糖和不加糖兩樣,這次,李進之和顧月霖喜好一緻,還奇怪:“已經放了紅棗還加糖,不會太甜膩?”
沈星予、君若齊齊橫了他一眼,說“管得着嗎”。
兩日後,雪終于停了,天空湛藍,陽關溫煦。依然過于寒冷,人們心頭的陰霾總算消散了幾分。
所有人都在等待天氣回溫,雪化。
溫度也真逐日回升,到臘月十四那日,基本上與往年這時節持平,陽光明晃晃的,路面的雪有融化之兆。
人們的喜悅隻維持了兩日。
臘月十六,來了一場雨夾雪,氣溫又驟然降低,雨水使得積雪消融之後又結了厚厚的冰,行人寸步難行。
顧月霖站在竹園門前,望着曠野,又望一望天,拿不準以前跟沈瓒說的除冰的法子能不能被采納施行。
同一時間,身在宮裡的魏閣老一個沒留神,從第六階台階摔到了地上。
他覺得腦仁兒疼,懷疑腰要折了,不等近處的宮人趕過來,自己掙紮着起身,低低地罵了句:“他奶奶的,還讓不讓我活了?”
進宮就是千辛萬苦,給馬蹄上裹了把滑的布,駿馬偶爾腳下還是打滑,一路懸着心。
進宮來,明明瞧着各處已經除完冰了,他偏就踩到了宮人不慎留下的那一小塊。
魏閣老扶着腰走進禦書房,先請皇帝恕衣冠不整的罪。
皇帝已經知情,連忙賜座賜茶點,詢問過傷得是否嚴重,又道:“進宮求見是為何事?”
魏閣老忍着腰疼,起身正色道:“沈侯爺聽人說了一個除冰的法子,今日親自帶人嘗試,法子奏效,他目前仍在官道上忙碌,特地派人知會臣代為禀明皇上,請皇上傳旨給各路官兵。”
皇帝面上一喜,“快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