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顧采薇聽杜華堂慨歎過,此時想到在竹園出的醜,強行嘴硬:“每隔三年必出一個狀元,有什麼稀奇的?”
“你懂什麼?”二太太屬實有些不悅,把從女婿那裡長的見識搬出來,“殿試奪魁之時,是從秋闱中的幾萬人脫穎而出。連中三元的人,聽華堂說,在史書中都是鳳毛麟角,不然怎麼會是公認的奇才?
“今年共有近四百名進士,他們其中的任何一位,其實都不可小觑。幾萬人裡的幾百個,那是容易的事兒?
“你好歹也是嫁了讀書人,日後不準說連我都覺得沒見識的話。”
顧采薇又讨了個沒趣,索性不再吭聲。
“你怎麼跟着回來了?有事?”二太太問。
顧采薇想了想,搖頭說沒事。她爹現在裡裡外外一把抓,她娘說什麼不算什麼,更無體己銀子,提了也是白費力。
二太太拿起手邊的賬冊,“既然沒什麼事,我就接着忙我的,你也學着點兒,别再把自己當大小姐。”轉頭命丫鬟将管事媽媽喚來。
小廚房裡的果蔬菜肉不能斷,下人也不能吃得太差,她得趕緊理出明細單子,交給外院管事安排。
顧采薇再一次深刻地認識到了現狀。
杜華堂在她眼裡啥也不是,但他卻能把她爹娘哄得團團轉,遇到她做不來的事,他就提也不提,直接繞過她。
而她擅長的事……有什麼是自己擅長的?顧采薇都不知道。
娘家就算接濟他們,錢也一定給杜華堂,因為她爹看準了她貪小便宜沒出息。長此以往,她怕是兩頭受嫌棄。
想來真是心酸,怎麼就落到了這步田地?
顧采薇沒允許自己感懷多久,強打起精神,凝神看二太太如何理事。不然怎樣?總不能破罐破摔,真活成受夾闆氣的小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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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風懶洋洋地躺在涼席上,眯着眼睛打瞌睡。
君若用牛角梳子給它梳理一身雪白的毛。
随風長成了,頸部頭上也沒長那圈她相對不喜的鬃毛,一直是她偷偷慶幸的事。
梳理完半邊,君若撓一撓它下巴,“翻身。”
随風打個呵欠,翻了個身。
君若撫着它的頭,“哥哥不在家裡,你打蔫兒也沒用呀。”
随風緩緩阖了眼睑。
君若怪心疼的。
平時洗完澡,随風會撒着歡兒地在室内外來回跑一陣子,等到不跑了,毛也幹透了。
顧月霖離京之後,君若給它洗澡,它乖乖的,洗完了更乖,這就需要君若不停地換大手巾給它擦拭,等到七八分幹,還要又拖又抱地哄着它到外面轉一圈兒。
要不然,它老人家随意往哪兒一躺,不是毛不幹導緻奇怪的味道,就是把它漂亮威武的形象毀掉,而最要命的是,這情形可能會害得它不舒服。
小家夥本來就夠糟心了,再正兒八經的生場病,她怎麼跟三個哥哥交代?
給随風順完毛、剪了指甲,已是斜陽晚照。君若洗漱一番,去了廚房,親手給随風炖小牛排骨,用粳米雞肉熬了點粥,又煮熟兩個雞蛋,蛋黃給它,蛋白歸她。
看着随風興緻缺缺地吃完飯,君若拖着它去正房。所謂拖,就是從随風背部半抱起來、托着它兩個大爪子往前走,走一段随風嫌别扭,便會自己走。
說起來,随風現在這大體格,她哥哥也是拎起來就走。她倒是有那力氣,奈何不是哥哥高大颀長的身形,她抱随風比抱着個大男人更有難度,當然,也更滑稽。
到了正房,随風自顧自坐到蔣氏為它專備的涼席上。
蔣氏做了骨酥魚、荷葉雞、花香藕、肉絲炒豆苗,另有千層饅頭和綠豆粥。她飯量小,君若也不主張擺一大桌卻吃不了幾口,兩個人四道菜正好。
“都是我想吃的。”君若笑盈盈落座,拿起一個饅頭,就着菜,吃得津津有味。後來吃了兩片花香藕,就分一些到碗裡,淋上辣油。
蔣氏嗔她一眼,“就這一樣清淡的,也不肯好好兒吃。”
“沒法子,越熱胃口越差,辣味開胃。”
“記得多喝點兒綠豆粥。”
“嗯!”君若夾了塊荷葉雞,轉身招呼随風,“小子,要不要吃?”
随風漫不經心看一眼,繼續望着映着霞光的明瓦。
“沒口福。”君若隻好自己享用。
蔣氏瞧着随風,眼角微濕,“總是随風最記挂月霖,上回會試,它送出去,就那麼眼巴巴地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