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北歐童話體系裡的精靈。”阿卡西娅打量了兩眼，回答。

他們肩膀挨着肩膀地擠進了超市。收音機裡傳來聖誕歌曲的廣播，人們擠擠攘攘，挎着籃子在狹長的過道裡面轉圜。她拎着三瓶調味料轉回來的時候，小天狼星正站在高及天花闆的貨架前，好奇地觀察着那一堆麻瓜雜志。阿卡西娅心情不錯地随手替他拿了三本丢進推車裡：“看新聞？”

“嗯。”小天狼星跟上了，發現她拿了廚房的調味料還有一些多餘的食材，有長長的品相很好的黑豬排骨，最近消耗很快的火腿片，兩瓶用作調味的酒，以及一些不同種類的芝士。“我覺得這裡的超市的食材好像比巫——我們的市場還多點兒。”前面兩個小孩舉着兩闆巧克力沖過去了，後面緊跟着一對夫婦，他眼神漫不經心地跟了過去。隊伍很長，人們的臉上好像都比平常更容光煥發一些，溫和一些，夫婦拉着孩子，有些孩子拿着自己的東西，還有那種上了年齡的老人們，在超市轉轉拉拉的音樂裡偶爾相視而笑。

“不錯，農業工業化的成果比小農單元耕作好多了。”阿卡西娅回答，他們倆排在結賬的隊伍裡，慢慢地往前走。臨近結賬處的貨架長長的，很有技巧地沿路擺放着聖誕相關的食物、擺件、玩具，還有拉炮和迷你的聖誕樹，以及聖誕特-供的賀卡和包裝紙袋大中小，紅紅綠綠，非常熱鬧。他們倆并肩站着，跟着前面的顧客們慢慢地移動。

小天狼星迷惑了一秒鐘。

他手癢地拿了一盒聖誕金豬巧克力，酒心的。

順着人流湧出超市，回去得也快。順着小惠金區安靜而有綠植的整潔道路往回走，快走到女貞路3号的時候，他們剛好遇到了推着嬰兒車的佩妮。

小天狼星一下子就激動起來，在阿卡西娅淡淡微笑寒暄的時候借着麻瓜忽略咒探頭探腦地往嬰兒車裡看。“佩妮，”她微笑道，往車裡望了望，“帶哈利出來散步？”

“是的。”德思禮夫人帶一點兒疲倦的笑容笑道，“……剛想起來，家裡的面包不夠後幾天……哎呀，這孩子醒了……”

阿卡西娅微笑地深吸了一口氣，稍微不引人注意地挪動了一下位置——哈利是不受麻瓜忽略咒影響的。

三個人都探頭去看。

哈利·波特——兩歲的小朋友，眼睛大而清澈，翠綠翠綠的，他望望姨媽，望望阿卡西娅，望望小天狼星，在漫天飄落的小雪裡面咯咯地笑出聲來。三個人一時沒說話。

“——哈利——哈利。”阿卡西娅用手腕上的手鍊逗他。小毛頭的眼睛跟着舞動的指尖跟手鍊轉來轉去。小天狼星眼巴巴的。佩妮也好像放松了似的歎了口氣。

“Antie!”哈利忽然大喊，叽裡咕噜地在發出一通嬰語，清脆而準确地說：“——Aaaantie!”

“哎呀。”阿卡西娅笑起來，“這個叫法可不對……聖誕快樂，哈利。”

“MELLI CHRAAAS-MES (Merry Christmas)！”哈利口齒稍有不清但肯定地說。

他們的氣氛顯得更好了。阿卡西娅估摸着哈利之前的身高要到她膝蓋上，現在看起來站起來有大-腿中部那麼高了——真快啊。

“說起來，”阿卡西娅看了一眼嬰兒車上挂着的長面包，“你大概還要養哈利很久吧？佩妮？很抱歉提起這個話題。”

“……是的。”佩妮·德思禮嘴唇後縮，她低聲說道。

“那你有沒有考慮給哈利改姓為哈利·伊萬斯呢？”阿卡西娅微笑着說，但是這句話顯得有些不日常了——佩妮的嘴唇一下子就哆嗦起來，但阿卡西娅顯得尤為平靜，她繼續往下講，仿佛這并不是個多出人的話題。

“你瞧，”她溫柔地說，“哈利還要和你們一起住那麼久，主要撫養人當然是你，是不是？你是他的姨媽，又為了他付出那麼多，男方那邊也沒有親戚來撫養……噢，我很抱歉，真的，真的很抱歉……但是你想，你和哈利的母親是姐妹，那哈利和德思禮們的聯系當然最深……哈利如果一個人叫波特，那他顯得多格外呀……”

“……”佩妮·德思禮沒說話。但是她目光閃動着，阿卡西娅看得出來她的心情。

“女性真的很難。”阿卡西娅說，分出神去注意了一下小天狼星的反應。“生育成本很高，社會又限制獨立的職業身份，當然現在好一點了……我母親是一位東方的女性，當然，你不一定會這麼想……她常常會覺得，孩子，沒有什麼成本的，父親就自動得到了一個傳遞他的姓氏的後代，她有時候會為這件事發氣，甚至在新年的時候——”

她觀察着佩妮的臉色。

“……我明白。”德思禮夫人僵硬地說。

“那我就回去了，回見，佩妮。”

他們踏進了女貞路3号的院子。

小天狼星踩了兩腳雪，吱嘎吱嘎的。阿卡西娅在等他說話。

“我理解。”他說，在薄暮的黑暗裡，背着微弱的路燈燈光，阿卡西娅看不出來他的臉色。

“我理解，”他又說了一遍。“我覺得你考慮得其實很清楚……”

小天狼星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隔壁的小樓房。“你說得對，”他低沉地說，“我們應該考慮到這些的，你之前告訴過我德思禮家的情況，我認為沒辦法要求他們去像我們那樣地像珍寶一樣的去愛他，我們就應該盡量地去塑造一個盡量對哈利好的環境。她畢竟是莉莉的姐姐——你說過，她也很難過。哪怕是我們去養哈利，也像是重新奪走了她的妹妹。——我很想接哈利回來，可是你這句話又說得對。”

他吐-出一口長氣，在冬日的傍晚裡說話都氤氲着白霧。“到底是我的問題，”阿卡西娅看到那雙灰色的美麗眼睛變得空白起來，他望着德思禮家的二樓，又像是什麼都沒有望。“你告訴過我是因為莉莉的血緣魔法哈利才要長久地住在德思禮家，莉莉她确實為哈利付出了那麼，那麼多……甚至她的姐姐也要繼續為哈利付出——我看到了，不是嗎？四年級的時候，我甚至記得，詹姆斯跑來問我莉莉和她的麻瓜姐姐吵架傷心了該怎麼安慰，每年開學、放假在站台的時候佩妮·伊萬斯又總是多郁郁不樂。”

阿卡西亞安靜地聽他講那些她知道、又并非真的知道的流淌金輝一樣的少年時光。

“他們婚禮的時候都沒請到她來呢。”小天狼星輕輕地說。“當然，我肯定是站在詹姆那邊的，我也知道好像這個麻瓜姐姐在回信裡對莉莉和詹姆說得有多傷人......但是在正常的家庭裡大家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姐妹兄弟會來的......血緣魔法是要哈利認為那是他的家才會起作用......”

“哈利會在他姨媽家長大怎麼不是因為我呢？……更早也是因為我……”

阿卡西娅輕輕地抱住了他。

小雪持續地下着，很小，但是并不停。

過了一會兒，她放開了他。

小天狼星的鼻尖都被凍紅了，阿卡西娅看見有雪花挂在他高挺的鼻子上。他輕松地從購物的大袋子裡撈出那版酒心巧克力，撕開了包裝紙，嘎吱嘎吱地嚼起來。“嘿！”小天狼星說，“哼——不知道彼得現在在哪逃亡呢！我們上次搜查的地方沒有，可是不會一直沒有！”

他的眼睛又燃燒起來了。

“他一定——颠沛流離得很。”他給阿卡西娅掰了一塊兒巧克力。“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