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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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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峨塔頂,成群的鳥兒飛過。

圓塔迎風而立,塔腳下是陡峭的數丈山石,第一抹陽光從山尖灑下,越過塔樓,喚醒背後沉睡的醫院。

人聲漸漸喧鬧。

一隻黑白大鳥由遠滑翔,穿進半開的大玻璃窗,拍打着翅膀降落在鷹架上,它頭頂到兩頰棕灰,白肚子點綴着青色細斑羽,好像戴盔披甲的勇士,彎勾鳥喙,鷹眼鋒利,朝室内睥睨。

“嗒。”

馬頭掀翻了象,主教帽子倒在棋盤上,被一隻瘦手揀起,随手丢到桌上。

“弗拉伊這次竟然還能放出血,”聲音陰冷,嘲諷道,“給侵略者當炮灰,沒骨氣的東西。”

弈者十分瘦削,兩片薄唇沒有血色,眼睛銳利如刀片,和窗邊的隼一樣,但不同的是其中一隻眼球黯淡,偶爾偏頭,閃過無機質的反光。

是義眼。

“少将,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

“怎麼沒有,槍在手裡,先崩司令再崩自己,不行?”

“這要是人人都能做,忠義守節就不必歌頌了。”

“呵,你這話說對了,要是人人都争氣,也不會打成這個屎樣子。”

說話間棋盤上戰損迅猛,兩位将領下手狠辣,車切直路,後大殺特殺,眼睛都不眨。

刀光劍影,噼裡啪啦,手一頓。

“席月,你什麼時候找對象?”

“……”席月面無表情地逼近一卒,“少将,下棋專心。”

“我很專心,輪不到你教訓我。”

安靜片刻。

“說點正事,昨夜廣雍和斯維因碰上了。”她冷肅神情,譏諷倒是依舊,“還沒打就被人家包抄鐵路,下一步就是圍點打援吧,呵,之前罵傷員多,現在可好,傷員直接運不過來了,真是一群豬。”

“看上月的戰報,斯維因不該有這麼多軍力。”

“哈哈,蟑螂哪有殺完的?明年都沒戲!我們親愛的寶廬盟軍在北線打得媽不認識,戰報都不好意思說是屎,是他大爺的屎上雕花啊,更别提廣雍的豬猡,還有臉找老娘要糧!”

“常磐青防線竟然被破第二次,怎麼敢的,嗯?這梁子結大了我給你說,我躺棺材裡都合不了眼!”

“……”

“安老鬼也是,之前畏畏縮縮屁都不敢放,紅葉趕過去她就突然可以了,這兩口子到底是演哪門子的前妻,三千公裡外都聞見味兒了。”

她陰恻恻,手指來回捏着棋子,嗓音有些發顫,“煩死了……把她們都給殺了。”

“少将?”

“我家映文要是還在……”

席月皺了下眉,“您今天吃藥了嗎。”

不吭聲了。

“祝将軍。”

“……下完這盤棋,”祝春霖頓了頓,抹去眼底的躁動,眸子一片冰霜,“怕什麼,一時半會兒瘋不了。”

席月歎了口氣,繼續下棋。

“怎麼,你也覺得我可憐?”

“比如。”

祝春霖冷笑,“活也活不好,死又死不掉,爛在鄉下老家種地,誰都能來踩一腳。”

醫生又吃掉一子,回答的十分專業:“沒有人敢來踩您,有些認知是扭曲的,您還需要時間去分辨它。”

“……”祝春霖神經質地歪歪頭,端詳一會兒,“說句真心話,席月,你别當醫生了。”

棋局收尾,她曲指把王推倒在地,算做認輸,起了興緻複盤自己在哪步折戟,結果哪步都是殺機重重,忍不住在那蛐蛐,“從小就蔫壞。”

她伸出手,鷹架上的遊隼優雅地落在她的臂套上,姐倆掏出藥來亂吃一通,人隼都是一臉堅毅,搞得好像在吞鸩就義。

“在常磐青也沒見你有這愛好,小乖乖,有醫師證嗎你。”

“去年剛考過。”

“好好好……”祝春霖大笑起來,氣流引發了劇烈咳嗽,她無力地揮揮手,示意今天就到這裡了。

席月起身,幫她拍拍背。

這副軀體才四十多歲,還在小阿姨的年齡,這幾年卻迅速地蒼老下去,不知不覺間肌肉幹癟,肩膀隻剩了一把骨頭,拍起背來單薄的像要傳出空響,後腦的頭發也全白了。

席月眼底閃過一絲不可名狀的痛。

其實比上下級更早,她們的相識要早過戰争。

……是在某年的冬日,常磐青雨後初晴,祝春霖賴在戶籍登記處給女朋友送熱水,順道聽了小向導抽抽嗒嗒的哭訴,熱血青年哪見得了這個,當下眉毛一挑,插嘴道:放心吧,有塔給你罩着——管你爹是誰,上到議員下到流氓,都别想來發癫!走,小丫頭,帶路!哎呦,映文你打我幹嘛?

孔映文舉着宣傳資料卷成的紙筒,轉過臉,神情複雜地看過來。

過去這麼多年,每次想念老師,總會想起這個對視,被識破的戰栗清晰如昨,席月想,她是最好的師長,就算看透了謊言,看清她是個冷血的小騙子,也縱容伴侶去席家老宅大鬧一場,不惜雙雙背上處分,也要演這一出與封建家族搏鬥的大戲。

那天是席月十六歲的生日,也是活這麼大最開心的一天。

全局向導的覺醒路徑很特殊,打破了“自我意識在青春期迎來第二次飛躍,該階段,大腦将在激素的刺激下完成發育,正式進入覺醒前期,女孩伴随月經初潮,會陸續捕捉到他人心聲,常被誤診為青春期精神分裂症”這一規則,她的覺醒前期提早到自我意識第一次飛躍時,也就是三歲前。

神智初開,才剛開始做人,她聽到的不是家人的親昵愛語,而是盤踞着整個大家族的醜惡與龌龊。

幼兒驚恐、退縮,用哭鬧來拒絕一切,在這個從來沒有哨向出生的古老家族,她僥幸沒有暴露,卻在五歲時被誤診為自閉症,走上了殊途同歸的怪胎之路。

商業聯姻的雙親一邊成立孤獨症基金會,為大衆表演足夠的舐犢情深,一邊又充滿恨意地生下妹妹,繼續培養優秀的繼承人。

她隻是這個家族的污點,彰顯上層社會仁慈的玩具。

十幾年被孤立、被漠視,忍耐着所有咒罵,玩伴喊她書呆子大小姐,家庭教師罵她不識好歹,聯姻都沒人要的破花瓶,家人說她廢物怪物……後來還有什麼就懶得聽了,這樣一顆被惡意不斷澆灌的種子,默默破土,又開花結果。

那天下過凍雨,天好冷,是常磐青最典型的響晴,仿佛陽光都被凍裂了紋路,她帶着中央塔的外勤員,終于将他們的臉面扯下來踩在腳下,之後頭也不回地邁出這座陰森森的老宅。

從此天地之大,她想去聽幹幹淨淨的風雨,想聽花開與心動,想聽誠摯的祝福,她赤條條的靈魂終于迎來自由、安甯。

這是她為自己舉辦的成人禮。

做自閉症兒童時,世人會憐憫她,憑心情施以高高在上的救助。而當她換了種身份闖進家門,便赫然從弱勢轉為平等,可見怪胎也有高下之分,面對她這樣的危險分子,以前高的像監獄的老宅塌成一個蟻穴,而那些垃圾,就是團團轉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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