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博遠從出院再到判決,季渝都沒有參與。這段時間的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樣子,白天在家裡睡覺,晚上回到酒吧上班,還和其他人有說有笑的。
從醫院回來之後,觀察季渝的狀态就成為了江時景的日常。
夏明桦聽他們說了這些事情,眼睛都睜大了,他知道季渝這個人要強,好面子,之前和自己吐槽的時候也隻會針對自己的情緒。
所以他對他家裡的情況了解的并不是很深,但他知道季博遠做的那些事。可他也沒想到居然還發生了綁架這些事情。
他挪了挪腳步,站在江時景身邊,盯着不知道正在和小佑聊着什麼笑嘻嘻的人。
季渝把頭發剪短了一些,現在将将超過鎖骨,原本長到下巴的劉海也被他修剪地利落了不少。
“他還好嗎?”夏明桦問。
江時景撐着頭看季渝,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好嗎,看上去也挺好的。那天回家之後,季渝像往常一樣倒在沙發上,晚上又像平常一樣靠在他肩膀上玩手機。
如果不是眼睛還有些紅腫,江時景真的以為季渝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因為季渝和江時景約定了打開微博的話要一起看,所以還特意把手機湊到了他的面前。
一些營銷号再次用這個事情發了視頻,所以幾個人的評論區下面都愈發精彩。季渝下意識就先點進了孫洲的微博,不出所料罵聲一片,那些辱罵的詞彙和語句看得他是越來越舒爽。
這屆網友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江時景這邊就正常得多了,不僅有反過來安慰他的,向他道歉的,還有問他什麼時候開單的。
吳玚那邊就顯得更加混亂了,絕大多數還是對他的安慰,少數問他和J大過去的故事,還有一個點贊數最高的在詢問這件事情的處理進度。
吳玚給了回複,說警察已經聯系過他了,證據确鑿,後續手續移交給法院。
看到江時景這邊沒有任何不好的評論了,季渝才把手機收了回來,放心地開始玩小遊戲。
但江時景總覺得他的情緒還是有些不對勁,甚至對自己的肢體接觸都變多了。隻要在家裡,季渝就恨不得挂在他的身上,賴賴唧唧地看着江時景拿着平闆畫畫。
不過也是,這才過去幾天,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能走出來?
他沒有什麼能做的,但發現季渝喜歡看自己描線稿後,莫名地開始天天畫畫。
明明自己也沒有接單。
江時景看着季渝被顧客叫走調酒,這才把眼神收了回來,對着夏明桦笑了一下:“沒事,交給時間吧。”
“……”夏明桦沉默片刻,好像不太同意這個觀點,他皺了皺眉,說,“雖然交給時間也沒有什麼太大用處,但走不走出來也沒有什麼大礙。”
江時景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釋。
“就放在心裡呗,誰還沒幾個刻骨銘心的事情了。”夏明桦說,“把它放在心裡的一個小小的角落,努力做到哪怕想起來也不會有任何的觸動。”
“老闆……”
夏明桦朝着顧客點了下頭,把他要的酒單遞了過去。
“嗯。”江時景同意這個觀點。
時間又不能真的沖刷掉一切,隻是讓這些痛苦的回憶變得越來越淡了。
從父母離開到現在,已經過去好幾年了,他再不能接受,不也帶着父母的那份心意好好地活到了現在嗎?
季渝那邊調完酒,跑到江時景面前,手上端着一小碗青提:“大晚上喝那麼多飲料也不好,給你洗了幾個,你吃這個吧。”
幸虧他好好活着了,還遇到了這麼好的男朋友。
江時景笑了笑,把青提接過來放在一邊,拉住他的手,摩挲兩下:“今天很忙嗎?”
這是明知故問,江時景又不是看不見店裡有多少人。
可季渝沒在意,反而環顧了一下四周:“還好吧,反正我偷個懶他們也看不見。”
“放屁我看不見。”正在調酒的夏明桦聽見了他們的對話,順着就接上了,“給我好好工作啊,我扣你工資。”
季渝又穿上了那身熟悉的黑色襯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附近,而現在又被他推得更高。他叉着腰,沖着自己老闆喊到:“我就不。”
夏明桦将搖酒壺裡的酒液shake好,倒了出來,笑盈盈地推到顧客面前後轉過身踹了他一腳:“你再這樣,下次就别帶江時景來了。”
那顧客差點笑出聲。
“憑什麼!”季渝挺了挺胸,一腳踹了回去。
“憑我是老闆,憑這家店是我開的,憑你現在不工作就在這裡談戀愛。”夏明桦靈活地躲開,回過身一拳打在季渝的肩膀上。
“那你也談啊!”季渝揉了揉肩膀,小嘴叭叭的,“你就是嫉妒,你嫉妒我,你嫉妒我們。”
“我呸!”
“哇,夏明桦你看看你這個人多髒,還在操作台呢,這什麼動作?”
夏明桦被這個倒打一耙的人氣得低頭找了半天趁手的工具,當他差點拿起酒瓶子的時候,還是小佑過來把兩個人拉開,有些無奈地問:“你倆真的比我大嗎?”
怎麼跟兩個三歲小孩兒似的?
“你也閉嘴!”夏明桦擡頭,看見季渝沖自己做了個鬼臉。
他也用表情罵了回去。
江時景坐在一旁,撐着下巴,往嘴裡放了一顆青提。
感覺很久沒有看過這個場面了。
淼淼那天在酒吧所作所為所有人都聽到了,在那之後,不僅是夏明桦,還有小佑他們每個人見到江時景的時候都有些心事重重的。
再後開,他們根本就沒有時間來到這裡,又因為臘八掉毛,連這件襯衫都被季渝收到了最下面。
他突然就有些懷念這個場景。
還好,現在季渝又在自己面前打打鬧鬧的了。
和夏明桦用表情對罵完,季渝仗着夏明桦心軟,還是出了操作台坐到了江時景的身邊。
他張着嘴,等着江時景往自己嘴裡放一顆青提。
甜膩的汁水四濺,季渝滿足的閉了閉眼睛,靠在江時景身上拿出手機玩了會。
江時景端起季渝剛才給自己倒的那杯飲料,可吸管還沒來得及放進嘴裡,季渝就拍了拍他,把手機放到他的面前。
[媽:你們明天有時間嗎,和我吃個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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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是季渝定的,等到他們到達那裡時,周曉已經坐在包廂裡了。
她看到兩個人進來特别開心的迎了上去,握着江時景的手看了半天,問道:“什麼時候能拆線?”
“過幾天就去。”江時景說。
季渝已經對這種親媽見到親男朋友而忽略自己的行為見怪不怪了,他走到一旁拉開凳子坐下:“媽,你點菜了嗎?”
“沒呢,這不是等你們來了再點。”
周曉這才松開江時景,走到季渝旁邊,江時景特别有眼力見地幫她把椅子拉開,之後坐在了季渝的另一側。
季渝看了看菜單,掃碼點過之後靠在椅子上打了個哈欠。
周曉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又去上班了,雖然有些擔心他的身體,但她并不會幹涉他的決定。
畢竟還年輕,喜歡幹什麼就幹。
季渝看着江時景倒好水,轉動餐桌轉盤放到他們面前,端起來咕咚咕咚喝了一口。
“季博遠怎麼樣?”
周曉沒想到他第一句話會問這個,她帶着疑問和一旁的江時景對視了一下,猶猶豫豫地說:“判了九年。”
“哦。”
九年啊,好久。
季渝點點頭,看見周曉的表情有些擔憂,他挑着眉笑了一下:“你這什麼表情啊,我真沒事。”
江時景抿了抿唇。
周曉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等喉間的幹澀舒緩了一些後才和季渝說:“他進去之前我們聊了一下,他對你說的那些話……我也知道了一些。”
“嗯。”季渝擡了擡眉,像是再問然後呢?
周曉握了握拳,眉毛皺到一起,突然很大聲的說了一句:“他真的很過分吧!”
這一聲把認真聽着的兩個人都吓了一跳。
“從小對你不管不顧的,後來又做了那些事情,再後面他就不像個人,居然還敢綁架你!”周曉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語速快得離譜,“那天我已經罵了他一頓了,可還是不解氣。”
季渝的表情有些怔愣,他眨巴眨巴眼睛,轉頭和江時景對視上。
他也沒想明白自己媽媽怎麼突然變成了這樣。
周曉今天畫了一個比較濃的妝,嘴唇塗得很紅,說到這裡,那抹紅色就像要滴下來一樣,氣得牙癢癢:“真的不解氣,我恨不得把他做過那些事一件一件還給他。”
“那不行。”季渝立刻說,表情甚至有些嚴肅。
周曉本來也隻是想洩個憤,她看到季渝如臨大敵的樣子突然笑了出來,緩和了氣氛:“我就那麼一說,别當真。不過他說的一句話到還挺像個人的。”
“什麼?”
“他說不讓我們兩個再去找他了。”
周曉勾起唇角,看上去很開心的樣子:“正好我也不打算再找他了,自己在牢裡反思去吧。對了,這段時間我跟你王姨談了一個項目,可能要飛一趟國外。”
季渝歪頭問:“就你們兩個嗎?”
“怎麼,你也想去?”
季渝說:“要是沒有人保護你們的話,我就去照顧你們呗。”
大門突然被打開,服務員端着菜品走進來,擺到桌子上。江時景這才發現季渝點了好幾瓶酒。
過年的那段時間他就發現了,周曉也是愛喝酒的。季渝估計是随了自己的媽媽。
菜品上齊後,季渝和周曉才繼續剛才的話題。
“算了吧,我倆出去玩,你就别添亂了。”
季渝轉了轉桌子,把江時景愛吃的菜挪到他面前,眼睛還是看着周曉:“不是吧,你們這麼嫌棄我?”
周曉注意到季渝的小動作,轉頭看了看一直不敢動筷子的江時景,這才意識到什麼。她伸手夾了一筷子離自己最近的菜塞進嘴裡,繼續含含糊糊地怼自己的兒子:“對啊,嫌棄死了。”
江時景見到長輩動筷了,這才開始吃飯。
不過他第一筷子是把排骨夾到了季渝的碗裡。
江時景慢慢嚼着嘴裡的飯,聽着周曉和季渝從互怼變成聊公司的一些事情,又看着季渝時不時推了推轉盤,把自己愛吃的菜移到自己面前。
他突然有了一種自己是在家的錯覺,雖然他不太能參與進他們的話題,但安靜地聽着就覺得溫暖又平靜。
季渝邊說邊吃,說到什麼的時候突然看向江時景。
江時景被他這眼神弄得一愣,嘴裡還有東西,隻能眨眨眼睛,像是在問他怎麼了。
“江時景,我們也去旅遊吧?”
他咽下去:“嗯?好啊,想去哪兒?”
雖然感覺有些突然,但江時景還是應了下來。
“不知道,我就是突然想到了,所以跟你說一聲。”季渝說,“我們就一起出去過一次,還是去年的事情。”
江時景知道他在說露營的事。
這些周曉都沒聽過,她饒有興趣地追問了一下。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季渝就一五一十地和她講了講。
“露營好啊,我還沒露營過呢。”周曉笑着對江時景說,“你們下次露營叫上我,我再帶着你們王姨,咱們一起去呗。”
江時景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也有一些期待。而且他還沒有見過這個他們說了很多次的“王姨”,感覺應該是和季渝媽媽差不多的女性,而且季渝也很喜歡她。
于是他點點頭:“好,那等天氣涼快一些之後我準備。”
看來要多準備一些露營設備了。
因為是和媽媽在一起,季渝晚上也不用上班,他就幹脆多喝了一些,現在已經靠在江時景的身上了。
江時景的手臂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他原本提出先送周曉回去,可周曉擺了擺手,叫了個代駕。
他隻好在确認了代駕的聯系方式和周曉的車牌号後,才帶着季渝往家走。
季渝坐在副駕,這一路上都東倒西歪的。反倒是快到家了才開始一邊跟着音樂搖頭晃腦,一邊擡着眼睛看江時景,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去旅遊啊?”
“你想什麼時候去?”
“現在!”
車子拐了個彎,到達小區。江時景聽到這個愣了愣,又問:“那你想去哪裡?”
“嗯……”
這下季渝猶豫了。
沒等來回答,江時景隻好先把車子停在樓下。他能看出來季渝有了些醉意,說出來的話又像撒嬌似的,臉頰也有些紅。
他剛知道季渝喝醉會這樣時,他們還沒在一起呢。兩個人隔着手機屏幕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久的話。
江時景突然想起來那天晚上視頻時,季渝的臉總是突然靠近屏幕,就和現在一樣。
他摸了摸突然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臉,果然很燙。
“江時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