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晚坐回椅子,晃着腿喝椰汁,偷偷改簽了機票。吃火鍋要花點時間,她晚點再走。
火鍋放在電磁爐上面,紅油咕噜咕噜地煮着,袅袅煙霧往上飄。備好的菜和肉放在一旁。
季琛開火之前把其他門窗全關上了,隻剩下客廳拐角有一個小陽台的滑動折疊門開着。免得濃郁的火鍋味道竄進其他房間,沸騰的煙霧彌漫不通風。
鍋裡的熱氣不斷擴散,客廳裡不用開暖氣都很暖和。
林聽晚穿了一件白毛衣,很吸味道,等她想起來換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于是盤算着這件衣服到底是帶去英國洗掉,還是直接扔掉。
總不能交代季琛讓他幫忙給家政阿姨說一聲,那樣不就暴露了她今晚要走的事嗎?她還想等下午他去公司的時候,偷偷溜呢。
她還挺喜歡這件衣服的,不想就這麼扔了,但又懶得因為這一件衣服,帶一個行李箱,沒辦法做一個潇灑的落跑新娘。
好煩。
要是她有阿姨的聯系方式就好了,可是她住進來總共沒幾天,一隻手就能數過來的日子,她還沒有見過那位家政阿姨。據說是在季家工作的住家阿姨,隔三差五來他這裡一趟。反正一家人,算是順手的事,不過工資給了兩份。
林聽晚戳着碗裡的土豆,眼看快要戳成土豆泥了,她試探的問:“你每次換洗的衣服放在哪裡?阿姨多久過來整理一次?”
心裡裝着事兒,她的口吻略顯生硬。
季琛看她:“有衣服要洗?”
林聽晚點頭,指了指身上的白毛衣:“吃完這頓火鍋,我這件毛衣一定一股火鍋味。”
“一周一次。”季琛說,“你要是急,可以自己洗。洗衣機會用嗎?”
林聽晚這個生活白癡默了兩秒:“隻會用我自己家那個洗衣機。”
又努力給自己挽尊,“但是我善用手機搜索功能。”
季琛放下筷子,擡眼:“你在英國……”
聽見某個關鍵詞,林聽晚後脊竄上一股電流,猛地坐直,僵在那裡。
英國怎麼了?
她馬上就要跑路回英國。
“一個人生活?”他的後半句話是這個。
林聽晚松了一口氣,嗯了一聲:“我不喜歡和别人一起住。”
頓了下,她笑着朝着他眨眨眼睛,“除了你。”
季琛輕嗤,看她的眼神從探究變成了玩味,語氣漫不經心:“那你能活一年多,命挺硬。”
“……”狗男人!
林聽晚咬咬唇,忍了,現在不是多生事端的時候。
室内的暖氣和桌上的火鍋暖烘烘,徹底隔絕室外的低溫,哪怕是小陽台拂進來的風,也會被烘成暖風。
慶嶺這個冬天氣溫多變,有時晴空萬裡,稍微穿厚一點就會覺得熱;有時陰雨綿綿,淅淅瀝瀝滲着冷;有時又會突然降落漫天白雪,很快将這座城市覆蓋。
很不幸,這個鬼天氣今天搞突襲,下雪了。
幾分鐘前還是晴空萬裡,這會兒大雪紛飛。落地玻璃窗視野絕佳,從客廳看出去,外面的世界仿佛一顆漂亮的水晶球。
漫天飛雪,從緩慢降落,逐漸變成飛速墜落,雪勢越來越大。
林聽晚放下碗筷,趿拉着拖鞋小跑過去,趴在落地窗前看雪景。
好美。
她在英國也見過這樣的大雪,是在去年,那時候暴雪天氣,她被困在……靠!暴雪!
驚愕一瞬,林聽晚轉身去拿手機。
顧不上吃火鍋了,她捧着手機翻航班信息。機場大屏顯示的狀态,不是取消就是延誤,她想曲線救國先飛隔壁都不行,隔壁的暴雪更嚴重。
“受暴雪天氣影響,慶嶺機場國内國際航線調整,廣大市民非必要請不要外出。”坐在火鍋旁邊,季琛念着手機裡的天氣預警通知,“看來你今天沒辦法回英國。”
林聽晚捏着手機,頓了下,詫異:“你怎麼知道我要回英國?”
季琛說:“消費記錄。”
……忘了,黑卡。
林聽晚懊惱地閉了閉眼。醒來的時候腦子混亂,慌慌張張買的機票,用得是他的黑卡。
所以他是知道她中午要飛英國,才回來逮她的嗎?她說呢,怎麼會這麼巧。還瞎編亂造說她昨晚說想吃火鍋,她都沒有那段記憶。
騙子。
沒想到關鍵時刻被困在這裡,要繼續面對季琛,火鍋都變得不好吃了。
抱着胳膊靠坐在椅子上,林聽晚死死盯着對面的人,一股火蹭蹭往外冒。
有一種被拿捏的感覺,她很不爽。
季琛知道她在想什麼,也知道她擺出這副态度的原因是什麼。他從鍋裡夾出一片蓮藕,放在林聽晚的碗裡:“讨厭我歸讨厭我,火鍋沒罪,好好吃飯。”
林聽晚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氣都不知道該怎麼氣了。
暴雪來襲,她走不了了,也不知道暴雪天氣會持續多久。當務之急是告訴教授這件事,說明一下情況,畢竟她兩天後本來就該返校的。
此刻的英國是淩晨,林聽晚吃掉季琛夾到她碗裡的藕片,噼裡啪啦地敲手機,給教授發郵件。
事已至此,吃飯最重要。
林聽晚重新拿起筷子,夾走季琛剛夾起來的蝦滑。簡直虎口奪食,報複似的。
眼看着她夾走,季琛胸腔輕震,蓦地笑了聲。
小孩兒。
.
飯沒吃完,教授的電話打了過來。林聽晚離開餐桌,坐在沙發上,屈起一條腿,接聽教授的電話。
整個客廳和開放式餐廳充斥着火鍋咕噜咕噜沸騰的聲音,除此之外,蕩漾着林聽晚和教授通電話的聲音。
她說着一口流利的英語,不是什麼倫敦腔,很标準但有她自己的味道,很好聽。因為發音和腔調的差别,她說英語和漢語的時候,聲音聽起來不太一樣。
教授問她郵件裡的事,關心她這邊的情況。
林聽晚說因為暴雪天氣,航班取消,她暫時沒有辦法回學校上課,可能要耽誤幾天,所以請個假。
教授表示理解,暴雪天氣很危險,讓她一定要注意安全,非必要别出門。但教授說,很擔心她的績點,如果請假太長的話。
畢竟她上學期的成績實在是不怎麼樣。
季琛坐在餐桌前,聽見她說英語。
她的口語有他的大半功勞,四舍五入能算是他教出來的,但比一年前進步太多。語言環境很重要,看來她在國外不是一個依賴翻譯器的小笨蛋。
突如其來的暴雪,讓這座喧鬧的城市驟然歸于沉寂。
在這個新年的冬天之前,他對她的印象停留在一年多以前,她高三的時候。
她總是穿着國際高中的校服,紮着高馬尾。他每次看向她,高馬尾和校服裙擺就在他眼前晃。
記憶裡的人和眼前的人逐漸重合。
季琛默了默。
隻隔了一年多,她才剛滿二十歲。在這一年多期間,他也不算完全沒有見過她,怎麼好像突然長大了不少。
雪天和火鍋搭配,這氛圍搞得有點溫馨了。
林聽晚挂斷電話坐回餐桌前,火鍋依然咕噜咕噜冒着泡,沸騰地煮着。
想起父母知道她和季琛結婚的事,雖然不知道他們從哪裡得知的消息,她問:“我們結婚的事,叔叔阿姨知道嗎?”
之前就見過叔叔阿姨,人很好,挺好相處的,尤其是他的媽媽。優雅端莊,氣質特别好。說話時總是溫柔的,笑眯眯的。
季琛說:“他們不知道。”
林聽晚點頭:“那還好。”
他需要一個衆人皆知的妻子當擋箭牌,她也需要他這把利刃弄走那些想找她麻煩的東西。但臨近過年,她的确不想在這種時候直接被拎着去見他那一大家子人。而且她馬上要回英國上學,時間也不合适。
捕捉到她臉上僥幸的表情,季琛放下筷子:“紙包不住火。”
“我知道。”林聽晚說,“但是我馬上要走,航班恢複我就走。可能沒辦法和你回去見家裡人。”
她擔心的是這個?
季琛挑眉,放下筷子,往後靠:“留我一個人過年對付親戚?”
林聽晚漂亮的眼睛撲閃:“季總還怕這些嗎?”
“哎呀,不是我不想留下來,我的課表就是這樣安排的呀。”她一副我也沒辦法的委屈樣,“我們從聖誕節開始放,就放一個月。誰讓今年過年這麼晚啊,我也沒辦法。”
季琛勾唇:“怪日曆?”
林聽晚說:“反正不怪我。”
季琛有意戲弄她:“成績不太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