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隐約聽見點兒她老師的話。
林聽晚無所謂:“人漂亮就行。”
她說完這話,這一片安靜了下來,對面的人沒吭聲。她吃着蝦餃,抽空擡眸看了眼,發現他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
“看什麼。”她放下筷子,雙手托着下巴,眨眨眼睛,纖長的睫毛似蝴蝶翅膀,“着迷啦?”
這張鵝蛋臉臉未施粉黛,輪廓流暢,沒有過分清晰的折角,顯得沒有什麼強烈的攻擊性。素淨嫩白,跟一顆剛剝的雞蛋一樣。
睫毛纖長、上翹,眨眼時如同飛過一隻蝴蝶。眼睛很大,水淋過一樣清透,眸子裡盛着笑意,雙頰泛着自然的绯色。
确實漂亮。
季琛沒有說話,就這麼看着她,眼底含着淺淡的笑意。
不知道是因為火鍋,還是因為多了一個人,這個家難得有點溫馨。
十分割裂、又恰如其分的溫馨。
.
暴雪天氣結束,航線恢複,林聽晚啟程回英國。
季琛送她去機場,她沒有拒絕。
機場門口和出發口有許多來往送行的人,林聽晚沒讓他進去,也知道他不打算進去。她沒有行李,而且他們的關系還沒有到需要黏黏糊糊走到出發口,還依依不舍的程度。
“我下次回來可能是放暑假的時候。”
車子停在6号門,林聽晚解開安全帶推門,臨下車前想了想,還是跟他交代了這句話。
他前段時間說的沒錯,畢竟是夫妻關系,不了解對方的話,連逢場作戲都沒辦法開場,早晚會露餡。
而且,就算她沒有課的空閑時間加上假期,可以湊出一個三天小假,她也懶得回國,還有各種節日。甯願滿世界到處玩,也不願意回慶嶺。
她沒那麼戀家,也沒那麼喜歡這裡。
季琛從主駕下來,繞過車頭,嗯了一聲:“這次不玩兒失聯?”
林聽晚微怔。
整個假期都沒有聽見他提起這件事,她還以為就此翻篇,或者他堂堂季總根本不在意這件事,更不在乎她這個小人物。
沒想到,她過去對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成為現在紮在她身上的回旋镖。
記性真好啊,也是真的好記仇啊。
腹诽一番,林聽晚仰頭看他,眉眼彎彎,巧舌如簧:“我是你老婆呀,怎麼會失聯呢?除非我發生意外了,或者……你惹我生氣了。但我脾氣挺好的,不太容易生氣。”
放屁。
季琛哼笑一聲,她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風拂過,他擡手,把她脖子上的圍巾攏了攏:“說到做到,林二小姐。”
無端地,激得林聽晚心裡咯噔一下。像是有千萬縷絲線将她包裹,然後收緊。她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人質。不威脅别人,隻制衡她本人。
如果她出爾反爾,他會記仇,會算賬,會讓她死的很難看。
“進去吧。”收回手,季琛朝6号門内擡了擡下巴。
下次見面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季家在英國有産業,季琛早年間一直在管理海外産業,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在國外見面。
林聽晚沒有多想,她這次回國很有收獲,幹了換老公這一件大事,然後潇灑走人。
踏上回英國的飛機,慶嶺的一切被她甩在身後,甩得一幹二淨。
.
因為前幾天的暴雪天氣,林聽晚耽誤了兩天課程,回學校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教授要資料,找同學要筆記。
她沒那麼愛學習,總感覺自己在書本知識、尤其是應試教育這方面完全沒有天賦。國外的發散教學對她而言還算比較友好,但也免不了要考試,還有寫不完的essay。
“稀奇,你什麼時候這麼愛學習了?都聽懂了?”
階梯教室裡,古月坐在林聽晚旁邊,剛睡醒一覺起來,瞄了眼講台上的教授,扭頭看見林聽晚對着電腦看得特别認真,她簡直納悶。
林聽晚穿着一件黑色長款羽絨服,拉鍊拉到最上面。腳上一雙白色高跟短靴,翹着二郎腿,隻露出一小截細白的小腿。長發用魚骨形狀的鲨魚夾胡亂夾在腦後,戴着一隻白色的藍牙耳機,美得十分随意。
見她沒有搭理自己,古月湊過去,差點把白眼翻到後腦勺。
真服了,什麼神人啊,開着電腦分屏看春晚?
今天是大年除夕,他們下午有課,上到四點。這裡的時間比國内慢八個小時,說不定會在課堂上度過國内的零點。
偌大的階梯教室裡講的是聽不明白的專業課,林聽晚幹脆開着電腦,一邊記老師的課堂重點,一邊看春晚直播。
古月湊到她耳邊,小聲問她:“好看嗎?”
林聽晚面無表情:“不好看。”
中肯、正确、一針見血。
“那你還看。”古月說。
林聽晚把另一隻耳機遞給她:“打發時間啊,反正聽課也是白聽,聽不懂。”
耳機裡傳來春晚小品的聲音,古月刷了刷手機,給林聽晚看群消息界面,有人圈了所有人,問大家今晚能不能到場。
他們學校有一個華人留子群,不少人說要一塊兒過年,就在學校隔壁兩條街那家酒吧。今天除夕,雖然有時差,但按照日曆,這裡的今晚算除夕夜。
古月順手回複群裡那個人,問林聽晚:“晚飯吃完直接過去?”
林聽晚看了眼群消息:“我不吃晚飯。”
古月:“什麼?你減肥?你需要減肥?”
林聽晚:“沒胃口。”
古月:“誰惡心到你了?”
林聽晚笑了笑:“白人飯有什麼好吃的,而且學校餐廳的番茄炒蛋也太鹹了,齁嗓子。”
看着春晚零點的鐘聲敲響,兩個人熬到下課,把電腦扔在林聽晚的車裡,沒吃晚飯,到點直奔酒吧。
酒吧裡一群留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打過來了。人很多,很熱鬧。
林聽晚往那兒一坐,就吵得她腦袋嗡嗡的疼,但她又很喜歡這種人多熱鬧的氛圍,尤其是玩遊戲和講八卦的時候。
刺激她的腎上腺素分泌,她整個人很興奮。
“來這麼晚,我們都喝好幾輪兒了,得罰酒吧你倆。”人群裡有人起哄。
她們的确來得晚,因為走到半路林聽晚的耳環掉了一隻,她倆埋着腦袋往回找,然後在一隻流浪八哥犬的嘴裡看見了。
林聽晚當即不要了,扭頭就走。
“這事兒怪我,胡胡那杯算我的。”她取下另一隻耳機放在羽絨服兜裡,沒拿對方遞來的酒,找服務員要了新杯子,自己倒了兩杯,全喝了。
一飲而盡,把酒杯倒過來晃了晃。
罰幹淨了。
有點熱,她坐在卡座,脫了外套,黑色長款羽絨服裡面,是一件抹胸絲絨邊的白色短裙,貼合腰線,勾勒着她的身形,凹凸有緻。
古月對着她哇了一聲:“我就算看一百遍也還是想說,太有料了寶貝。”
“沒辦法,天生麗質。”林聽晚朝她抛了個媚眼,拉着她轉身加入他們的遊戲。
酒吧裡昏暗的光線、晦澀的氛圍、沒有邊界感的距離,加上酒精的作用,很輕易撥動人心,挑起暧昧的絲線,不斷拉長。
很多時候,古月都有疑問。
酒裡是有春藥嗎?上頭了就親嘴。
她把人扒拉開:“别親了!到誰了?”
看着對面兩個人視線纏繞在一起,越靠越近,林聽晚已經見怪不怪。她喝完酒,放下杯子,拿上手機穿過這群摟摟抱抱搞在一起的人,走到門口透氣。
街對面有一家面館,門口挂着燈籠,玻璃窗上貼着福字。店裡兩個小孩兒跑出來,纏着他們爸爸,要放煙花。
車輛不斷飛馳,抄着一口純正英腔的本國人從她面前經過。
身後的酒吧裡突然傳來整齊熱鬧的新年快樂,手裡的手機也開始不停震動,消息一個接着一個往上彈。
有煙花升空,轟然炸開。
忽明忽暗的光落在她的臉上。
她低頭看手機,劃拉了一下消息界面。
沒有。
她沒有給季琛發新年快樂,季琛也沒有給她發。
無端的,林聽晚的心裡有點空。
對話框點開又關掉,點開又關掉。反複幾遍後她咬咬牙,用力鎖屏。
小氣鬼!連一個新年快樂都不舍得說!